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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Mary 于 2019-3-11 00:53 编辑
图:中国戏剧史研究专家田本相日前逝世
三月六日的上午,正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同事告诉我,田本相先生昨晚去世了。一时间,田先生的容颜又在眼前。孔子的学生子夏说过,「君子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我到中国文联工作之前,只读过田先生的书。到文联工作做了杂志编辑之後,才有幸认识田先生本人。见他的次数其实也不多,但每次见到他或想起他,心中总会冒出子夏的这几句话来。
我见田先生主要是在他张罗的几次研讨会上。时下研讨会多,而田先生出面组织的会,办得都很规矩也很有品质。有一次闲谈,说起会风,他说,开研讨会就要写文章,如果文章都不写,那来开什么会。这话说得真是太对了。以後但凡接到开会的通知,我都会想起这句话。
第一次见田先生是在《中国话剧艺术史》九卷本研讨会上。书是田先生主编的。会上,我带了一本正在读的先生的书。开会间隙,我到田先生座前问好,也请他对我供职的杂志多提意见。顺便拿出带的书,请他签个名留念。田先生那时身体还硬朗,拿起笔爽快地签了字,很和气地说,可以和我要一本嘛,怎么还让你自己买呢?
再见田先生则是在他主编的《曹禺年谱长编》发布研讨会上。那天人多会短,没来得及多谈。又因为下午有事,中午吃过自助餐,我便向他告假。他依旧和气地说,咱们都是朋友,不要拘礼。
後来,先生为筹备中国话剧诞生一百一十周年的研讨会,召几人小聚,我也有幸去蹭饭。到了先生家附近的一家馆子,一进门,报「田叔订的座」,服务员就知道往哪儿领。吃田先生的席,很轻松也很愉快,没什么「任务」,没那么多客套,也不讲究虚礼,他谈些自己的想法,只言片语,有掌故也有讽喻,又一个劲儿劝客人多吃,生怕大家拘谨,客人有事晚到早走,悉听尊便。吃罢出门,服务员一叠声地说「田叔慢走」,长者之风,温润拂面。
第三次就是在话剧一百一十周年纪念的研讨会上了。这个会田老师的发言比较长。「听其言也厉」,是儒家追慕的君子之风。朱熹集注中说:厉者,辞之确。田老师做学问是严谨甚至执拗的。这一点,我想不管赞同还是不赞同他的观点的学者都会同意。
有一次,和田先生一位高足交流对田先生新作的体会,他说,老师一辈子都对知识分子可以改变世界坚信不渝。治学无非求「真」。这个真,既是对真理的探求,也是对真诚的持守。人这一辈子,或许不能掌握全部真理,但可以也应该葆有并奉献他的全部真诚。
在那个会上,我交了一篇近代话剧史的习作,有幸得到先生指点。後来,在编辑工作之余,我继续追索文中一则史料之考释,多方查找不得,又向先生微信请教。当时先生已在病中,今日想来,实在不该。
田先生是当代名学者,着作等身,影响泛及整个华文戏剧界。如一位剧评家所言,先生走了,话剧界「一面承重墙倒了」。先生又是很谦虚的人。二○一六年,我所在的杂志为田先生做了一次专访,采访人是先生再传弟子,按照杂志栏目体例,副标题取专访「某某家某某」之形式,编辑部商议给田先生拟的头衔是话剧理论家,先生在审定时改为「话剧史研究专家」。这是多么可贵的「边界」意识!孔子说过这样的话:「所谓士人者,心有所定,计有所守」。「定」与「守」,其实就是一种对「边界」的自觉。先生姓田,笔名「砚田」。读书人恃文墨为生,以砚为「田」。这个笔名或语带双关。而在自己择定的园地内深耕细作,不为流俗所扰,正是一个学者的本分也是境界啊!
纪念学问家最好的办法是传承他的学问,纪念思想家最好的办法是研习、思索他的思想,乃至与他的思想辩难。在我的心中,田先生既是思想家也是学问家。前面提到的那篇专访,刊发时的标题为先生亲定——「重振困境中的中国话剧」。先生如今驾鹤去,重振之业待後生。敢不勉乎!敢不勉乎!
【华发网根据大公报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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