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老干妈！

Mary

陶华碧再能干，再愿意干，也终有干不动的那一天，到那时老干妈怎么办？这是陶华碧和她的继承者们必须再次面对的问题。

极少在媒体露面的陶华碧，最近接受了新华财经的专访。

采访中，她首次回应了闹得沸沸扬扬的昆明 " 烂尾楼 " 事件：这是李贵山的个人行为，与老干妈企业没有关系。

李贵山是陶华碧的大儿子。多年前，他在昆明投资了个楼盘 " 云润天阳 "，然而这个楼盘因为无法交房，连公司法人都变成了老赖，维权无门的业主纷纷找老干妈讨要说法。

因为当初宣传时，李贵山打的就是老干妈的旗号。

" 坑妈 " 的除了李贵山，还有他的小儿子李妙行。

2014 年陶华碧退休，将公司交给李贵山与李妙行（小儿子）掌管。前者主外，负责销售市场等工作，后者主内，负责生产。

然而掌管生产大权的李妙行，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烧到了自己家，不仅将生产辣椒酱的原料———贵州辣椒换成了便宜得多的河南辣椒，还删减了原有的酱料人工酿制工序，采用机器替代。

看似不起眼、能让利润更高的改变，却影响了老干妈的口味和多年积累的口碑。

因为原材料与酿造工艺的变化，近两年总有消费者抱怨，" 味道不如从前 "，甚至有贵州本地人说，" 老干妈原材料以次充好，靠大量使用味精来提味。"

这也违背了陶华碧做老干妈的原则。过去，陶华碧坚持用贵州辣椒，工厂也只在贵州开。很多人建议她把工厂开到其他省份，但她都拒绝了，因为她怕工厂开到其他地方，老干妈的质量与口味会受影响。

专访中，陶华碧强调，老干妈在质量上没有任何问题，但也承认了不用贵州辣椒让老干妈丧失原本口味的事实。

问题还不止这些。

2016 年，一位转投其他工厂的老干妈前员工，竟然将老干妈的宝贵配方泄露。对于一家以食品加工生产为主的企业，配方如同武功秘籍一样重要，此次事件导致公司直接损失了 1000 多万元。

2019 年，贵阳市南明区老干妈厂房失火，以致三分之一的产能受损。而早在 2017 年，老干妈就因为油烟污染问题被群众举报，3 天共计被举报 19 次，被中央环保督察点名批评 ……

一系列问题都指向，老干妈离不开陶华碧。数据显示，2017 年到 2018 年，老干妈的销量连续两年下滑。

除了内忧，还有外患。

辣酱本就是一块大蛋糕。人人都想做出第二个 " 老干妈 "，成为第二个 " 陶华碧 "。

2020 年，调味品品牌跻身大消费行业 3 大热门赛道之一，中式复合调味品是增速最快的品类，其 2015 年 -2020 年复合增长率达 16.9%。这其中有两大品类最受关注，一个是经典菜肴调味包，另一个就是辣酱。

我国是辣酱生产和消费大国，2014 年至 2016 年，产量与消费量都呈增长趋势。辣椒消费人群更是超过 5 亿，消费额以每年 16% 的高速递增。

良好的市场前景，刺激新人纷纷进场。

2016 年 -2017 年，一群辣酱品牌借助明星网红光环迅速崛起。比如老牌歌星林依轮创立的 " 饭爷 "， 上线 2 天卖出 3 万瓶；相声演员岳云鹏创立 " 嗨嗨皮皮岳云鹏星店 "，上线第一个月卖出 1.86 万瓶辣酱；而李子柒辣酱，价格比老干妈高几倍，依然热销。

其他的还有倪老腌、开心朱小二干煸牛肉酱、老郭家铺子辣椒酱等互联网品牌，也迅速通过电商抢占传统辣椒酱市场。根据中国调味品协会公布的数据，线上调味酱新品牌数量近年来增长迅速，单是 2019 年增速就高达 200%。

这股传统产品的新式创业热潮，很快引起了巨头们的注意。

中粮糖业表示，未来公司番茄业务将边缘化，辣椒酱将成为新方向；涪陵榨菜也透露，未来的并购方向将会瞄准酱类产品企业，而占据调味酱 80% 市场份额的辣酱大概率会成为首选；呷哺呷哺、海底捞、味千拉面等餐饮品牌都陆续加入了这场战争。

你不愿意上市，总有抢着上市的。比如去年，被认为是老干妈 " 最大对手 " 的仲景食品成功 A 股上市，五年四次闯关 IPO，一上市股价就暴涨超 200%。

你的销售渠道单一，总有四处撒网布局的。比如虎邦辣酱不仅布局线上，除了在各种网店铺开市场，更是广泛进入美团、饿了么等配送服务中，让渠道遍布整个零售网络。

你不愿意打广告，总有花式营销的。比如林依轮为了给 " 饭爷 " 带货，直接在其淘宝店开直播与粉丝互动，两个小时销售额破百万，12 小时销售额超 300 万元。

一场新老玩家的较量就此拉开，内伤严重的老干妈四面楚歌。

危情之下，2018 年年底，72 岁的陶华碧重出江湖，当起 " 救火 " 队长。

第一件事情，就是换回辣椒，从原材料到生产过程，亲自检查、监督每一个细节。

大到每一层生产，小到每一粒黄豆，都精挑细选。她希望消费者能重新吃到老干妈熟悉的味道。

而为了证明老干妈的品质，她在网上公开了生产车间，披露了生产细节。

比如，其辣酱一直采用的是油中佳品菜籽油，每年会用 15 万吨油，占整个贵州省食用油的 1/4。再比如，为了保证每一罐老干妈里边配料丰富、有肉丁油辣椒，生产车间采用的是人工装罐而非机器制作。

这个视频挽回了老干妈丢失的一些口碑，不仅收获了一致好评，还使得辣椒酱销量上升。

在营销上，老干妈也开始积极求变，拥抱时代，取悦年轻人。

先是在 2018 年年末，打破不做广告的原则，以 " 国民女神 " 的姿态登上纽约时装周一炮而红，后又与《男人装》大胆玩跨界，推出定制礼盒、定制手提袋等商品，被网友称为 " 火辣教母 "。

而这些仅仅是激发营销潜能的起点。

去年年初，老干妈官方旗舰店还在淘宝上线购物车相亲活动，推出 "1314 瓶限量款 "，以 " 教你谈恋爱 " 为宣传点，每瓶瓶盖上都印有恋爱金句，这些土味情话迅速让其高调出圈，一时间一瓶难求，销售额大涨。

最让人记忆犹新的，也许是华为 Mate 30 系列发布那段时间，网上疯狂刷频的《拧开干妈》的老干妈 MV 广告，" 老干妈 " 变身萝莉少女，加上鬼畜的舞蹈、不断循环的洗脑神曲，火到连明星吴亦凡都穿着老干妈卫衣来彰显时尚感。

近一半的人支持老干妈的 " 极限转变 "，在《北京商报》关于老干妈消费者的调查数据中，46% 的消费者认为老干妈有必要通过广告宣传来增强自身的影响力。

著名管理突破专家李江涛曾说过，没有一个品牌可以持久活下去，不管你有多牛，特别是消费品，它总会进入消费的疲劳期，想长期活下去，就必须不断创新。

除了辣椒酱，老干妈还在扩大产品线上做足了功夫。从最开始的靠一款豆豉辣酱 " 打天下 "，延展到了今天的风味鸡、番茄辣酱、油辣椒、乃至火锅底料、红油腐乳等。

" 把颈椎病治好后，我还要发展系列产品，现在才 20 多个，要做到 200 多个。" 陶华碧说。

陶华碧亲自操刀，老干妈终于重回神坛。

业绩显示，2019 年老干妈销售收入 50 亿元创新高，同比增长 14.43%。2020 年，其销售收入再次打破记录到 54 亿，同比增长 7%。在 2020 年十大辣椒酱排行榜中，老干妈稳居榜首。

" 创民族品牌，立千秋大业，我要做千年光彩。" 这是陶华碧对老干妈的期望。

今年，陶华碧已经 74 岁了，早已过了国家法定退休年龄。然而，生产、营销到管理等方方面面，老干妈都刻下了陶华碧的个人烙印。

她不是不想退，而是不敢退、不能退。

贵州大学讲师熊昉曾在做记者时多次采访过陶华碧，他说，陶华碧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管理方式，可以叫作干妈式管理。

从最初 200 人的小厂开始，老干妈就有员工宿舍，公司包吃包住。直到现在，老干妈员工的工资福利在贵阳都算是拔尖。

公司几千名员工，她能叫出 60% 的人名，并记住了其中许多人的生日，而每个员工结婚她都要亲自当证婚人，她还隔三岔五地跑到员工家串门。

这种带有鲜明个人特色的管理方式，是陶华碧对老干妈员工的感情投资，最终转化为了企业上下一心的强大凝聚力。

老干妈的组织架构也与现代企业不同，它只有生产、财务、营销、管理与综合五个部门。陶华碧的下面也只有两个管理者，一个负责业务部门，一个负责行政部门，简单的组织结构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很多大公司多头管理的弊病。

陶华碧的经营理念也简单到极致，就是雷打不动的坚持。

她坚持不喝茶、不喝饮料，仅仅是为了保持灵敏的味觉和嗅觉，保证做出的辣椒酱味道更好。

她坚持打假，为此每年都要花几千万元。为了维权，她常常跟员工半夜出去找证据，跟造假者打狙击战。据说 " 老干妈 " 打过的最长的一次官司是从 1998 年持续到了 2001 年，堪称马拉松诉讼。

可陶华碧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官司打到底。

她还坚持著名的 " 四不 " 原则：不贷款、不参股、不融资、不上市。

她对资本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贵阳市曾动员老干妈多贷款融资，但都失败了。一位政府官员曾表示，" 和她谈融资的事情比引进外资还要难，她心里拿不准的事谁也说不动。"

她不想上市，觉得上市就是在骗钱。

她格外看好家族企业，她说：" 没有家族企业，企业是赚不到钱的，不是一家人，就容易产生二心，要同一条心才能把企业做大。"

她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像她一样：" 好好做人、好好经商，千万千万不要入股、控股、上市、贷款，这四样要保证，子子孙孙也都能做下去。"

很多理想都实现了，很多原则都坚持了，只有继承人的问题，让陶华碧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力感。

退休之后，公司在两个儿子的管理下，越来越偏离航道。

李贵山直接与陶华碧的经营理念背道而驰，沉迷资本，前后共参股过 14 家企业，认缴金额超 2 亿元，投资足迹从云贵高原走向华东地区。

所以，比起早年为老干妈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李贵山，陶华碧更青睐李妙行。

她毫不避讳地在采访中表示，对于接班人选，首先要技术好，其次要吃得苦，再次要受得难，最后要有孝心，而李妙行在创新和质量方面都很巴适很有实干精神，所以会把企业交给他。

可 7 年实践证明，老干妈式的管理，没法轻易复制，即便她的儿子也不行。

但陶华碧再能干，再愿意干，也终有干不动的那一天。等那一天来了，老干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