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堃堡 于 2011-10-19 21:58 编辑
小侯的大名叫侯清儒,是我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同班同学,曾先后担任中国驻斐济共和国大使和驻津巴布韦大使。他是我的好朋友,是几十年来唯一与我没有中断过联系的同学。
我们两人互以“小”相称。他叫我“小夏”,我叫他“小侯”。小侯来自湖南,出生在高干家庭。他说话做事都是慢条斯里,脾气很好。我十分喜欢他。我们1960年入北外,1965毕业。当时是困难时期,由于营养不足,加上学习太紧张,我们两人都得了两种同样的病:失眠和胃疼。治这两种病,小侯都有好办法。关于失眠,他教我两大对策:睡觉前不要钻在被窝里看书或复习功课,上床前用热水洗脚;如果晚上实在睡不着,则不要勉强,可索性起床,到校院里走走,再回来睡觉。我按他的这两招去做,果然有效。胃病是在中学时代落下的根子。那时,吃完饭就爬在桌子上看书,就得了胃病,发作起来,疼得难于忍受,爬在床上打滚,治的办法是喝下大量滚烫的开水,使胃麻木。上大学后,也曾犯过几次。小侯的胃也不是太好。他也有一个绝招,就是自己用一些旧布做了一个小兜兜,贴身绑在胸口。晚上,在宿舍脱去了外衣露出这个小兜兜,我见了觉得好笑,说:“You look like a baby!” (你像个小宝宝!) 他严肃地对我说:“治胃病,这可是个好办法,我看你也可以试试”。我听了他的话,小兜兜一戴就是二、三年,还真取得了一点效果。在大学阶段,我瘦弱的身体能够顶住繁重的学业,要归功于小侯的这些绝招。
大学毕业以后,小侯和我都被分配到了外交部,小侯在非洲司,我在新闻司。1969年秋天的某一天,我在反帝路(即东交民巷,当时改为此名)30号大楼前的马路上碰到了他。他告诉我,他快要到中国驻乌干达使馆工作了。我对他表示祝贺,还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别人给介绍了一个,是个大学生,见过一面,但看来不太行。” 我不明白这“不太行”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说他对女方不太满意吧。我说:“如果不成,我让小崔给你找一个。 日坛医院有许多年轻漂亮的女护士。” 小崔是我的新婚妻子崔成兰, 在日坛医院工作。他说:“那太好了。” 过了几天,他打电话给我说:“我和那个女孩没有谈成。 你让小崔关心关心。” 我问他有什么条件,他说:“和小崔差不多就行。”我回到家里,对妻子说了这个事。她立即说:“我协和护校同班同学袁兆芬,在日坛医院当护士。 小袁长得可漂亮了。我们班上有两个美人,一个叫白美人,一个叫黑美人。小袁是白美人”。她说她去问问小袁,看她愿意不愿意和小侯见个面。第二天,她去找了小袁。回来后高兴地对我说:“小袁愿意见。” 经我们安排,两人见了面,而且一见钟情。当时外交部已决定派小侯到中国驻乌干达大使馆工作,正在参加出国学习。住在位于日坛医院正对面外交部招待所。这给他们谈恋爱创造了很好的条件。当时我们有一点担心,因为小侯很快就要出国,从他们认识到小侯出国总共才一个月。我同崔成兰是谈了一年恋爱才结的婚。按此模式,就是过一年以后结婚。若分离一年不见面,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卦。这时,他们告诉了我们一个没有预料到的消息:他们决定在出国前结婚。
就这样,这一对有情人在谈了一个月恋爱后在外交部招待所举行了婚礼。文革期间,机关干部结婚很少有举行婚礼的。婚礼很隆重。小袁家在北京,父母和兄弟都来了,小侯父母不在北京,未能参加。双方的一些朋友,还有小候非洲司的同事也出席了。最引人注目的是宫达非,他当时是非洲司副司长,后来当上了外交部副部长。我和妻子是红娘,自然在被邀之列。我们当时住在雅宝路外交部宿舍,离外交部招待所仅百步之遥。他们准备了茶水和糖果招待大家。宫达非还讲了话,对他们表示祝贺,希望他们永远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他们结婚以后不久, 小侯就到中国驻乌干达使馆工作了。那时低级外交官的夫人不能随任,因此小袁仍在北京日坛医院当护士。我1970年去了外交部湖南干校,后来又留在湖南工作,一晃就是九年。他后来几年在我国驻外使馆工作,可以说是一帆风顺;而我则在他的家乡受苦。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我们两家都是夫妻两地分居。我妻子崔成兰和小袁在同一单位,做相同的工作。小侯在雅宝路外交部宿舍申请到了一间房子,这样两家也就成了邻居。两个女人经常见面,互相通报丈夫的情况。两个男人则多年没有见面。我回北京探亲时,常同妻子一起去看望小袁,因此对小侯情况大致是知道的。
1978年,我从湖南回到了北京,在中国科学院环境化学研究所负责外事工作,后来环化所分给我们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我们就搬到中关村居住了。我岳母一直住外交部的那间房子里。因要看望岳母,所以还要去雅宝路。
1982至1984年,小侯担任外交部长吴学谦的秘书。1984年年底至1988年8月,小侯先后在中国驻加拿大多伦多总领馆和温哥华总领馆工作。1988年,吴学谦升任国务院副总理。小侯从加拿大回国后继续当吴的秘书。
这10多年中,我们曾多次见面。1992年,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成立,当时国务院主管环境保护工作的国务委员宋健任该委员会主席。我当时兼任合作委员会副秘书长,负责具体工作。一天,我随国家环保局局长、委员会副主席曲格平到中南海向宋健同志汇报工作,在办公室所在的小楼门口遇到了小侯。我们两人都很高兴。他告诉我:“首长(指吴学谦)也在这个楼办公”。由于吴学谦是国务院主管外事工作的副总理,国家环保局曾多次邀请他参加重大外事活动并讲话。仅1992年就有二次,一次是4月21日参加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第一次会议的开幕式,并发表讲话。他指出,中国将在环境与发展领域更好地执行对外开放政策,进一步加强中国同国际社会在这一领域内的合作和交流;还有一次是5月8日参加中日友好环境保护中心奠基典礼。为请吴副总理参加这两项活动,我先给小侯打电话了解首长在活动预定日期是否有空。当得到肯定回答后,我们就按常规给国务院打了报告。报告送出后,我再一次给小侯电话,请他一定安排首长参加。小侯很支持,两次活动都安排得非常顺利。在我的同班同学中,小侯是唯一与我有过工作关系的人。
1993年,吴学谦调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同年9月,小侯被任命为中国驻斐济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小袁以夫人身份随任。小侯在那里一干就是五年,为发展中斐友好合作关系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在此期间,乔石、李瑞环和王汉斌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曾先后访问斐济。他每次都作出了十分精心的安排,使领导人的访问取得成功,得到领导的表扬。他后来告诉我,在斐济,很重要的一个工作是防止台湾当局的颠覆。在他任期内,他成功地守住了阵地。他说:“别看是个小国家,大使不好当,一不小心,就要犯错误。”
小侯1998年8月结束在斐济的任期,调回外交部任外事管理司司长。外事管理司实际是做原来国务院外事办公室的工作,这个司的司长是十分忙碌的。1996年9月起,我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担任中国常驻联合国环境署副代表,我妻子大部分时间也与我一起在内罗毕。我们有几年与小侯和小袁没有联系。1999年5月,我被联合国环境署录用,成了一名联合国高级职员。任职前,我回到北京向国家环保局述职。我妻子也一起回京,并决定留下回原单位阜外医院工作。当我是中国外交官时,夫人可随任,在原单位停薪留职,但联合国职员的家属不能享受此待遇。如妻子要随丈夫常驻国外,必须辞职,够条件的可以提前退休。我妻子已符合提前退休条件,我让她提前退休,与我一起回内罗毕,她不干,说她离退休时间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提前退休的退休金比正常退休的要低不少,因此决定留下来。这样,我们两人又分居了。崔成兰与小袁在此期间不时通个电话。外交部的干部一般喜欢到驻外使馆工作,那里工资高,待遇好。小侯是个老实人,向来党叫干啥就干啥,不愿意主动向组织提出来。但老实人不吃亏。2000年,江泽民主席任命他为中国驻津巴布韦特命全权大使。
2001年,外交部在内罗毕召开中国驻非洲国家使节会议,小侯从哈拉雷飞抵内罗毕参加会议。我当时在内罗毕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工作。我从中国驻肯使馆得知小侯在内罗毕的消息后,立即去他开会的地方去看望他。周末我请他到我内罗毕的家作客。我告诉他,我们另一个同学宋增寿和他的夫人小谢也曾到我这里的家作客。宋增寿也是北外英语系60届学生,与我们不在一个斑。小谢也在日坛医院工作,是化验员,经人介绍与宋结的婚。他们结婚后也住在雅宝路外交部宿舍。宋增寿1997年任中国驻乌干达大使,1999年8月离任回国退休前路经内罗毕时,我们曾经相聚,但我妻子当时在国内。
我先陪小侯在内罗毕联合国大院内游览。在世界各地的联合国花园中,这个花园是最大,也是最漂亮的。那里,木棉树花红似火,棕榈树高耸入云,仙人掌婀娜多姿,蓝花楹紫花烂漫;那里可听到各种鸟儿在树上歌唱,可看到松鼠和猴子等小动物在草地上奔跑。我带小侯去看了中国政府赠送的挂在一号会议厅门口的巨幅刺绣,上面绣的是吴作人画的熊猫;我还带他看了挂在二号会议厅外面墙上的各种文字镌刻的《世界自然宪章》,其中中文那块也是中国政府赠送的。我告诉小侯,这两样东西都是我在国家环保局工作期间组织制作和赠送给环境署的。我还带小侯到后花园看各国元首和政府首脑在那里植的树,其中有一棵是江泽民主席1996年访问肯尼亚时种的。 照片 10:我和小侯在内罗毕联合国大院
我和妻子还一起陪小侯去离内罗毕不远的那瓦莎湖(Lake Navasha)游览,路上经过著名的东非大裂谷。东非大裂谷是地球上最长的裂谷带,全长6400公里, 平均宽度48-65公里。我们站在山上的公路边,大裂谷就在我们脚下,只见悬崖绝壁犹如鬼斧神刀劈成。远处,茂密的原始森林覆盖着连绵的群峰,山坡上长满金合欢树和仙人掌等各种热带植物。谷底,草原广袤,翠绿的灌木丛散落其间,草原深处的那库鲁湖(LakeNakuru)波光粼粼。 我和妻子与小侯一起站在裂谷之巅,体验自然界这举世无双的奇秀景色,感受天地之广阔,气象之万千。
我们租了一个小船,在黑人船夫驾驶下行使在那瓦莎湖上。那瓦莎湖在斯瓦希里语中是“狂暴之湖”的意思,经常会巨浪滚滚,但那天风浪不是太大,湖色十分美丽。我们先是靠岸边行驶。岸上长了许多金合欢树,几头长颈鹿,正在吃着树叶。野草丛中,灌木林下,出没着羚羊、野鹿、野牛和狒狒等各种动物。我们向湖中驶去。这里有许多鹈鹕、鹭鸶、野鸭和野鹅等各种鸟类,它们有时停留在湖中的岛上,有时扑扑飞起,有时在水中游弋。然后,我们的小船驶到了湖的西南角,这里我们看到了那瓦莎湖最精彩的一幕,一群河马,大约有六、七头,有大有小,正在水中嬉戏......游湖以后,我们在美丽的那瓦莎乡村俱乐部散步,并共进午餐。我和小侯一起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分别时,小侯邀我和崔成兰到津巴布韦作客,他说,他和小袁陪我们到世界上最宽大最壮观的维多利亚瀑布游览。我欣然接受。我们也对他说,有空和小袁一起来肯尼亚游览,我们陪他们去马赛马拉、纳库鲁湖和蒙巴萨......他满口答应。后来因为大家都忙吧,我们没有去,他们也没有来。对我们来说,这恐怕是终身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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