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外交篇 9：麋鹿还乡

夏堃堡

1985年2月27日，中英两国签订了将麋鹿引返中国的协议。同年8月，22头麋鹿被用飞机从英国运抵北京，当晚运至南海子原皇家猎苑，奇兽重新回到了它在中国最后消失的地方。

    麋鹿，哺乳纲，鹿科，体长2米余，肩高1米，毛色淡褐，背部较浓，腹部较浅。雄的有角，多向二叉分歧，形状比较整齐，尾长，尾端下垂到脚踝。一般认为它角似鹿非鹿，头似马非马，身似驴非驴，蹄似牛非牛，故俗称“四不象”，性温驯。古代祥兽“麒麟”的原型即为麋鹿，在中国传统文化和历史民俗中可谓渊远流长。

19世纪下半叶，北京南海子皇家猎苑驯养的麋鹿群成为中华大地上这一物种唯一的种群。1894年，一场洪水冲垮了南海子的围墙，200平方公里的皇家猎苑顷刻成为一片泽园，大多数麋鹿随洪水而失散，成为灾民的果腹之物。1900年，在庚子之难的灾难岁月里，南海子仅存麋鹿被八国联军劫杀一空。从那一天起，中国特有的麋鹿在本土绝迹，全世界仅存的18头麋鹿散落在欧洲的12个动物园中。后来，因为忧虑这个物种走向灭绝，各动物园将这些残留的麋鹿卖给了英国的贝福德公爵，并运到伦敦附近的乌邦寺，麋鹿得以繁衍发展，种群数量逐渐增加。

    1985年11月，乌邦寺主人塔维斯托克侯爵应中国政府邀请访问北京参加麋鹿赠送仪式和活动。麋鹿回归故土，是国家环保局、中国环境科学学会、北京市政府、英国政府和乌邦寺共同努力的结果。

我当时刚调入国家环保局，任外事处副处长，参加了接待塔维斯托克侯爵和组织麋鹿赠送仪式的工作。

11月11日，在北京南海子麋鹿苑举行了麋鹿赠送仪式。自从麋鹿消失以后，南海子变成了一片荒地，有的地方变成了农田。中英协议签署以后，北京市政府对南海子进行了建设。现在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南海子麋鹿苑非常美丽，湖沼相间，草木茂盛，称为中海子的大湖，水波荡漾，西边是一片沼泽，黄褐色的灌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我从宾馆陪同塔维斯托克侯爵来到了南海子。他看到了这景象，高兴地说：“这里太适合麋鹿安家了。”在麋鹿苑，他见到了参加仪式的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周谷城、全国政协副主席吕正操和钱昌照、国家环保局局长曲格平和副局长金鉴明、北京市副市长张健民等，并与他们一一握手。英国驻中国大使埃文斯也参加了仪式。在仪式上，我担任翻译。曲格平和张健民在讲话中，赞扬塔维斯托克侯爵将麋鹿送回故乡是保护野生动物，促进中英友好的高尚行动，并说我们相信，重返故土的麋鹿，一定会在故乡的土地上生息繁衍。塔维斯托克侯爵说，他感谢中国政府及各界人士为实现他多年的夙愿——使麋鹿重返家园所表示的热心和作出的努力。他表示，乌邦寺公园愿意同中国在保护濒危动物方面进一步加强合作。讲话以后，他们一起走到了鹿舍，打开了门，22头麋鹿一头一头地飞快地冲了出去，向四面八方奔去，后蹄撞击前蹄发出嗒嗒的声响，简直是美妙的音乐。

     仪式以后，全国政协副主席钱昌照等陪同塔维斯托克侯爵参观了设在麋鹿园的麋鹿回归故乡展览会。钱昌照是国民党元老，一位十分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祖籍江苏常熟，与我是老乡，以前没有见过面，这次相见，很是高兴。

    照片29：曲格平会见塔维斯托克，金鉴明（左二）和作者（左四）陪同

  

11月14日，我陪同塔维斯托克侯爵重访了南海子麋鹿苑。麋鹿苑主任宋世孝告诉侯爵，第一天放出来的时候，这些麋鹿各奔东西，晚上没有像人们预料的那样回到原来的鹿舍，而是生活在野外。第二天，它们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伙伴，分成了三群。最大的一群为14头，第二群三头，还有一头最大的公鹿带着一头母鹿。第三天，它们全部聚集到一块，成了一群。这几天，麋鹿在野外除寻找野草吃，饲养员还在固定地点投放由玉米粉、胡萝卜和秫秸等制成的混合饲料。它们对这些饲料兴趣极大，有时还追着饲养员要食吃。它们个个活蹦乱跳，看来十分喜爱家乡的土地。

侯爵到达麋鹿苑后，发现麋鹿正聚集在大湖的东北岸。远远望去，有的悠闲地散步，有的静静地饮水，有的抬头远眺，有的低头觅食。一股清清的活水从它们身边流过，真像一副美丽的画图。大概听到了人们接近的声响，它们一个个向西张望，随之慢慢地向东移动。侯爵乘坐的汽车缓缓向东行驶。为了不惊动它们，其他汽车停止了前进。它们走到了大湖的东南方向，又突然折回，飞奔着向北跑去，然后又停了下来，向侯爵等人聚集的方向张望，似乎意识到了它们昔日的主人已经来到身边。侯爵说：它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现在若要它们自己来选择乌邦寺还是南海子，恐怕是个难题了。

   

11月14日晚上，塔维斯托克侯爵在人民大会堂上海厅举行答谢宴会，宾主共庆麋鹿引进项目圆满成功，祝愿中英两国人民友好合作关系不断发展。11月15日李鹏副总理在人民大会堂会见了塔维斯托克侯爵，我任翻译。李鹏感谢侯爵将22头麋鹿赠送给我国人民，称赞侯爵为保护珍稀动物进行的不懈努力和作出的贡献。并就共同关心的自然保护问题同侯爵交换了看法。

后来，我陪同塔维斯托克侯爵参观了长城、颐和园和动物园等地，当我问起他参观、游览北京的感想时，他兴奋地对我说：“到了长城，你才能感到那是一项多么伟大的工程。早就听人说：它是在卫星上唯一能看到地球上的一处名胜。参观以后，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他还对我说：“麋鹿，它的老家在中国。能让可爱的麋鹿重返家园，在它的老家生息繁衍，这是我们的家族长久以来的心愿。正因为这样，今年8月，我派我的长子把麋鹿亲自送到中国。这次来中国，亲眼看到中国的领导人、各界人士，对保护环境、保护珍稀动物，是那样热心，十分令人钦佩。”

麋鹿重返故园在中英关系史上意义重大，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将此与香港回归同列为20世纪中英外交史上的大事，麋鹿成功回归也是我国自然保护史上的一件大事。经过几年繁殖以后，这22头麋鹿增加到了数百头，因此在湖北的石首建立了麋鹿自然保护区，将部分南海子的麋鹿迁到了那里，后来，林业部又从英国引进了一部分麋鹿，在江苏大丰建立了另一个麋鹿自然保护区，使中国的麋鹿达到了1600多头。这是我国拯救和保护野生动物的一个成功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