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想当作家,写小说、写诗歌、写散文。但是,几十年过去了,我没有成为一名作家,却成了一名环境家。但我当作家的愿望一直没有泯灭。有机会,总要写点小文,在报纸上发表。1981年,我第一次走出国门,到了东非的肯尼亚,回国后写了一篇题为《内罗毕天然动物园漫游》的散文,发表在8月16日《人民日报》上。以后陆陆续续写过一些不太象样的以环境为题材的短文,发表在《北京晚报》、《科技日报》和《中国环境报》等报刊杂志上。我是一个环境保护工作者,但同时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我说这些情况,是想说明,一个搞环境的,可以对文学感兴趣,也可以写以环境为题材的文学作品,虽然我还没写出什么可称得上作品的东西,但我愿向这个方向努力。同时,我想表达这样一个想法:希望我们的作家们,能拿起手中的笔,写出更多更好的以环境为题材的作品。
我主要从事环境保护领域的国际合作,同时,我是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会员,利用业余时间,先后单独或与人合作翻译和出版了多本著作,基中包括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编著的《我们共同的未来》(Our Common Future)、美国世界资源研究所编著的《世界资源报告》(Word Resources)(共六卷)、世界自然保护同盟等三个组织共同编著的《保护地球》(Caring for the Earth)、英联邦前秘书长施里达斯·拉夫尔爵士(Sir Shridath Ramphal)的著作《我们的家园─地球》(Our Country,The Planet)和罗伯特·里佩托(Robert Repetto)编著的《资源管理战略》(World Enough and Time-SuccessfulStrategies for Resource Management)等。
这些著作,虽然都不是文学作品。但有些著作中,引用了许多作家和诗人的言论。反映了历代作家们对环境问题的关注。例如,我同张坤民副局长等合作翻译的《我们的家园─地球》一书中,施里达斯爵士曾引用了一些历代作家和诗人对环境问题的论述。他引用了阿根廷著名小说家和诗人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的一句话“宇宙需要永恒”作为本书第一章的篇头语,说明人类为了当代人和后代人的利益,必须保护其赖于生存的地球;他引用英国诗人梅斯菲尔德(John Masefield)的著名诗篇《货物》(Cargoes),说明了西方工业化过程在通过贸易进行掠夺和工业专业化而致富的同时给环境带来的灾难;他还引用了维克兰姆·塞思(Vikram Seth)在他的小说《金门》中的一节诗歌: 想一想,土地创造的花冠, 将如何撕裂其缓慢的孕育地, 谋杀赋于他生命的土地。
它说明人类正在毁灭着哺育他们的地球,呼吁人们采取行动,保护自己的土地。从我翻译外国关于环境题材的作品中,深切地感觉到,作家和诗人人们已拿起笔作武器,成为保护人类环境的一支强大力量。环境学家和文学家们已开始联合起来,为拯救自己的生存着的地球环境而并肩奋斗。
在《我们共同的未来》一书中有我翻译的这样几句对地球的描写:
20世纪中叶,我们从太空第一次看到了地球。历史学家最终可能会发现,这一事件对思想的影响可能比16世纪哥白尼革命还要巨大。哥白尼革命揭示了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从而改变了人类自我的形象。从太空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小而脆弱的圆球,显眼的不是人类活动和高楼大厦,而是一幅由云彩、海洋、绿色和土壤组成的图案。人类不能使其活动与这幅图案相适应,这正根本上改变着地球系统。
《我们共同的未来》是环境家们的作品,他们也用文学的语言说明保护地球母亲的重要性。
中国当代的一些作家,对环境问题也已表现出了极大的关注和热情。王蒙、杨沫、刘心武、黄宗英、冯牧、雷加、蒋子龙、张抗抗等一大批著名作家,写出了思想性和艺术性都十分高超的环境题材的作品。这是十分令人钦佩和高兴的。
照片54:作者和王蒙等作家在环境文学研讨会上合影
人类已创造和积累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物质财富,但与此同时,自然生态环境正在遭到日益严重的破坏。中国目前面临着严重的环境问题,既存在着环境污染,也存在着生态破坏。我国的环境污染主要是在迅速的工业发展和城市化过程中造成的。大多数大、中型城市存在着主要由燃煤造成的大气污染。总悬浮颗粒物、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等主要污染物的浓度都十分高,主要工业城市中这些污染物的浓度大多超过世界卫生组织制定的卫生标准。在长江以南,青藏高原东部和四川盆地存在着酸雨;工业污水和生活污水的排放造成了普遍的水污染。我国1994年废水排放总量为365.3亿吨。工业废水处理率为75%,但外排达标率仅为55.5%。生活废水处理率仅为30%左右,大多未经处理直接排放。因此,我国流经城市的河流大多污染十分严重,而且呈继续恶化趋势;固体废物,包括有毒有害废物的污染,也是一个十分突出的问题。我国每年产生固体废物6亿多吨,除少量回收利用和处理处置外,大多未经安全处理或处置而被堆放在城市周围,目前总堆积量已达64亿吨以上。由于乡镇工业的迅速发展,环境污染问题已迅速从城市向农村蔓延。环境污染问题严重地影响了人民的健康,同时也制约着经济的发展。
生态破坏是一个严重的挑战。中国水土流失比较严重,土地沙漠化和盐碱化不断扩展。据统计,全国约有三分之一的耕地受到水土流失的危害,每年流失土壤约50亿吨,全国393万公顷的农田和493万公顷的草场受到沙漠化的威胁。草原退化和减少影响了中国畜牧业的发展。全国已有草原退化面积0.87亿公顷。经过长期的努力,我国森林复盖率有所上升,但森林短缺,人均森林面积仅为0.11公顷,森林生态功能仍然脆弱。由于自然生态系统的破坏以及过度捕猎和捕捞等,使大量动、植物的生存环境逐渐缩小,种群数量减少,生物多样性受到严重威胁。几年前,人们对中国环境问题的严重性还众说纷纭。但今天,人们对此问题已基本达成共识,即我国环境状况正在进一步恶化,若不采取果断而坚决的措施,前途将不堪设想。中国大多数大、中城市中,已看不到清澈的河流和蔚蓝的天空。农村中,滥用农药化肥和对自然资源乱采滥伐的现象十分普遍。中国经济发展的基础正在被动摇和削弱。从后代人手中借来的资源,若不采取行动,将无法再完璧归赵。
从世界范围看,前景亦不应乐观。从1972的斯德哥尔摩联合国人类环境会议到1992年的里约联合国环境与发展会议。人们对环境问题的看法已发生了历史性的深刻变化。1972年,人们的注意力主要在环境污染造成健康危害,主要看到了局部地区和个别国家中在问题。而到了1992年,人们已认识到,环境问题是全球性的问题,它正威胁着人类生存的基础,不但危害着人类的健康,而且阻碍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的注意力不但集中在局部地区的污染问题上,而且集中到了气候变化、臭氧层耗竭和生物多样性破坏等的全球性环境问题上,提出了实现环境与经济协调发展的可持续发展的概念。1992年环发大会通过了《里约环境与发展宣言》和《二十世纪议程》,还签署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和《生物多样性公约》,使我们看到了地球得以拯救的曙光。环发大会以后,各国为实现大会的各项决定,采取了一系列的行动。许多国家制订了国家《二十一世纪议程》、《绿色计划》和《环境保护行动计划》等。在这方面,中国可以说走在世界的前面。中国先后制订和颁布了《中国二十一世纪议程》、《中国消耗臭氧层物质逐步淘汰国家方案》和《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行动计划》,目前正在编制《中国跨世纪绿色工程计划》。其他各国也采取了不少具体的措施。但纵观全球,实施环发大会各项决定的进展依然十分缓慢。多数发达国家没有实现其在环发大会上所作的各项承诺。为解决全球环境问题,发达国家应向发展中国家提供新的额外的资金以及以优惠和减让性的条件向发展中国家提供有益于环境的技术。向发展中国家提供的官方开发援助应达到其国民生产总值的0.7%。环发大会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从历史和现实的观点看,发达国家是造成目前全球环境问题的主要责任者。但迄今为止,环发大会制定的这些目标远远没有实现。不少发展中国家没有充足的资金和技术来采取有效的保护环境的行动。许多发展中国家在沉重的债务负担和严重的贫困状态下苦苦挣扎,难于在环境保护方面有所作为。气候变化、臭氧层破坏、有毒有害废物的越境转移、沙漠化、森林砍伐、物种灭绝、海洋污染等等全球环境问题仍有恶化的趋势,威胁着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各种污染问题的治理,也进展甚微。
“救救地球”的呼声在全世界范围内日益高涨。联合国成立了可持续发展委员会(CSD),迄今已召开了三次会议,围绕着各种国际环境公约召开的各种会议连绵不断。但是,言辞仍然多于行动,表面文章仍然多于实际效果。在此情况下,各种保护环境的非政府组织在全世界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国际绿十字协会、世界可持续发展商务委员会、地球委员会和我们共同未来中心等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几个。至于各种论坛、网络等等更是不计其数。它们对于促进全球的环境保护,正发挥着十分积极的作用。我们的作家、诗人和艺术家们应更积极地加入到这支保护环境的伟大洪流中来。
我们的目标是可持续发展。按照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的定义,可持续发展是“既满足当代人的需要,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要的能力构成危害的发展”。这一定义是翻译《我们共同的未来》一书的过程中,由我首次译成中文介绍给中国读者的。《我们共同的未来》的中译本于1988年在大陆由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可持续发展已在中国进行了广泛的宣传并开始被人们所接受。简单地说,可持续发展就是环境与经济的协调发展,就是在发展过程中。要保护好自然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让当代和后代人都能在清洁美丽环境中生活,永续不段地利用自然资源造福人类。为此目标,我们这样的环境保护工作者,愿同作家和诗人们联合起来,为保护中国和全球的环境,作出共同的努力。
作家和诗人,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要将中国地环境保护工作搞好,首先要塑造人们的灵魂,即提高公众的环境意识。作家们应该以各种各样的群众喜闻乐见的文学形式,包括小说诗歌散电影电视曲艺等等,揭露存在的严重环境问题,鞭达破坏环境的行为;讴歌和赞颂保护环境的先进典型和事迹。你们的作品,不但要刊登在我们的《中国环境报》和《绿叶》杂志上,更要大量地刊登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科技日报》等报纸和《人民文学》、《十月》、《当代》、《收获》和《中国作家》等著名的综合性大型文艺刊物上,让亿万群众都看到你们的作品,让亿万群众受到教育。还应当将作家们的这些作品,改编成电影、电视剧和其他文艺形式,让更多人受到教育。保护环境,作家们责无旁贷。环境,这是永恒的主题。我们环境保护工作者热切地盼望着看到更多的以环境为题材的优秀作品的问世。
后记 1995年11月在山东威海举行了环境文学研讨会。中国环境文学研究会秘书长高桦是本次会议的主要组织者。她的丈夫,中国作家杂志社副主编,作家章仲锷对我的发言作了点评。王蒙、张贤亮、刘心武、丛维熙、叶楠、俞天白、雷加、舒乙、黄宗英、陈祖芬、张抗抗等许多中国著名作家,来自台湾、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和美国的作家,以及曲格平、张坤民和张力军等著名环境家出席了研讨会。作家和环境家们在会议上交流对发展环境文学的看法和经验,朗诵呼吁保护环境的诗歌和散文。我有幸在会上和王蒙和张贤亮等几位我所崇拜的作家交谈。我听他们讲文学,他们听我讲环境,我们一起讨论环境文学。
照片55:作者和张贤亮在环境文学研讨会上合影
刘心武在会上朗诵了题为《蓝色舞步》的散文。他在文中写道:
我们所居住的这个星球自然不能失去绿色,然而更不能失去蓝色。即使把世界上所有的陆地都铺上厚厚的植被,成为翡翠般的板块,那总面积也仍远远逊于地球上的海洋,海洋因而构成着我们这个星球的主体色彩──蓝色。更何况包裹着地球的大气层,它的主调也是淡蓝色。据升到太空的宇航员们形容,从天际回望地球,她不是一颗红星,不是一颗黄星,而是蔚蓝色的水蒙蒙的一颗无比美丽的星球。
这几句话与我在发言中引用的《我们共同的未来》一书中的那句话是多么相似,文学家和环境家有着多么共同的语言!
注:本文是作者1995年11月在山东威海举行的环境文学研讨会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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