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泳池的大卫霍克尼

Mary

　　

　　图：霍克尼画作《艺术家肖像（泳池与两个人像）》

　　上周纽约佳士得拍卖现场，着名英国画家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的画作《艺术家肖像（泳池与两个人像）》拍出九千○三十一万美元的天价，不单刷新艺术家本人的拍卖纪录，也刷新了杰夫昆斯於二○一三年凭藉代表作《气球狗》创下的在世艺术家拍卖世界纪录。

　　抛开价钱不理，也不说霍克尼那些真真假假的情事，这次我们只谈他的画。《艺术家肖像（泳池与两个人像）》拥有明显的「霍克尼风格」，棱角分明，色彩鲜艳，扁平构图，而不论你喜欢或不喜欢这幅价值连城的作品，都无法否认它那些风格近似的同类作品之於欧洲乃至世界当代艺术史的意义。毕竟，在这个优秀创作人层出不穷的时代，单单画画好远远不够，还要有不断尝新的勇气，自信（哪怕是自负也未尝不可），以及一点点幸运。

　　在《艺术家肖像（泳池与两个人像）》中，我们见到极其明媚且性感的色彩，粉红、绿、天蓝，越高调越好，越刺激眼球越好。然而，霍克尼并非从开始创作的时候便锺爱鲜艳色彩，当他住在伦敦的时候，当他在皇家艺术学院求学的时候，他的创作并不像如今这样丰富而性感（至少乍看上去并不是）。转变的由头，要追溯到他在一九六○年代因不满故乡英国过分保守规整的创作氛围，毅然离开，去了美国加州开拓自己的事业。他说，吸引他离开故乡的，是加州的「阳光，海水和性」，而他在此後数十年的创作中，也真真不曾辜负这三样美好的事物。

　　当荷兰人梵高去到阳光充沛的法国南部，当马蒂斯离开巴黎去到南欧西班牙和北非阿尔及利亚游历，他们都从旅居地的自然风光中找到不少滋养创作的灵感，尤其在颜色的选用上更是出现了明显甚至可以说彻底的改变。霍克尼也不例外。在英国时一直心心念念的户外泳池，在洛杉矶竟是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的寻常风景，这让画家大感快活，自此，天蓝色的泳池成为他画中常见常新的关键意象。

　　数日前以天价成交的这幅画作中，霍克尼以泳池围栏为界，将画面分作两个空间：一个在水中，一个在空气里。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令到这一池水更像是一场幻象，与地面上低头俯视水中景的人相对照，於真实与虚幻之间生出一种张力。不少人说霍克尼的「泳池」意象承载了他的理想生活（加州阳光，自在不拘束的爱情以及丰盈色彩），而在我看来，「泳池」也是「梦境」的象徵。他用极其炫目的蓝色，用蜿蜒缠绕的曲线描画泳池的模样，不单只是追求写实的风格，也想将某种抽象的、形而上的意味掺入那些时动时静、光暗交替的水池中。泳池边站立的男子是他当初的爱人，或许也是他本人，正兀自凝视那一池的神秘与安宁。

　　法国画家修拉（Georges-Pierre Seurat，一八五九─一八九一）也曾创作过人在水边的画作，取名《大碗岛的星期日下午》。同样的沉静氛围，同样兀自不语的神秘岸边人，不过修拉将更多笔墨落在岸上的人事，而在霍克尼的画作中，泳池外的风景则像是陪衬，池中的水纹、溅起的水花以及水面映照的天色，才是他关注的重点。池中时常只见孤独的一人，甚至有时连人影都见不到，只能凭藉画作对於飞溅水花的瞬间定格，想像人在水中徜徉或是躲藏的意趣。

　　尽管霍克尼画中的风景都是明亮缤纷的，我却觉得作画人的心情恐怕没那麽明朗，不然为何众多画中只见孤寂风景不见人，又为何画中人从不与画框外的观者目光交流，只是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默想的世界中？鲜艳性感的色彩像一重假象，用以遮掩画家隐藏至深的心事；画家用热烈奔放到引人晕眩的颜色，试图对抗平凡甚至庸碌的日常生活图景。

　　你或许看不透罗斯科的色块，不明白马列维奇画中的几何图景，却绝不会弄不懂霍克尼的画作。游泳的人，泳池旁茂盛生长的草木，以及泳池底带花纹的瓷砖，种种都是再清晰直白不过的图景，但对我来说，霍克尼创作的奇妙之处在於，他总能将这些随处可见的风景画出别致的意味，像他时常穿在身上的那件鲜绿色毛衣一样，灵动又奇趣，性感又妖娆。

　　【华发网根据大公报采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