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外交篇 13：邓楠请我当翻译

夏堃堡

        1984年，国务院环办改建为国家环境保护局，递属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1985年3月，我调入国家环保局，担任外事处副处长。我的主要工作是组织国家环保局的国际合作活动，但同时也做了许多口译工作。随着环境保护领域国际合作的发展，国家环保局接待了许多外国客人。凡是曲格平局长会见客人时，基本上都是我当翻译。有一些重要客人，要安排他们会见国家领导人，也往往由我担任翻译。我也在一些讨论环境问题的国际会议上做翻译。

        1987年，我被任命为外事处处长，工作十分忙碌，除给曲局长和国家领导人当翻译外，其他翻译任务我一般不接受了。

9月的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工作，电话铃响了，电话中传来了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是夏处长吗?” 我说：“是”。对方说：“我是国家科委社发司的。我们正在北京举办京津地区水资源国际讨论会，想请您来担任翻译。”我说：“实在对不起，我工作太忙了，你们另外找人吧。”对方说：“会议已经开了一天了。我们请了一个翻译，外国人反映说翻译的话他们听不懂。邓楠司长很着急，让我与你联系，说你是最合适的，一定要请你来帮这个忙。” 邓楠是小平同志的女儿，当时担任国家科委社会发展司司长。我一听，觉得再推辞不合适，就答应了。

        第二天清早，我乘公共汽车，来到了会议所在地的一个宾馆。我一到门口，一位年轻姑娘迎了上来，问：“你是夏处长吗？” 我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那位与我联系的女孩。我说：“是的。”她把我领到了会务组办公室。一位中年女同志向我迎了过来,笑着说：“夏堃堡吗？”从她的外貌上，我知道这是邓楠了。邓南方圆脸，留着短发，穿着西服套装，显得庄重大方。还没等我回答，她就说：“你来给我们翻译，太感谢了。” 她说：“是张崇华向我推荐你的。他说你英文好，又懂专业。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我说：“见到你真是很高兴，我会尽力的。”

        然后来到了会场，见到了国家环保局科技处处长张崇华。张从小在美国长大和上学，英文自然很好，在美国是学环境科学的，是专家。我与他共事两年，关系不错。他说：“昨天的会因为翻译的关系，开得不太好。你来真是解决大问题了。”

参加会议的有10多位来自世界各地的水资源管理方面的专家，和几十位国内该领域的专家、学者和管理干部。国家科委和世界银行联合开展了一项京津地区水资源管理问题的研究。这次会议是由参加研究的中外专家报告研究成果，然后进行讨论，提出解决京津地区水资源短缺的对策。

        研究报告指出，京津地区水资源短缺问题十分严重，造成的原因，一是水资源的过渡开发利用和浪费， 二是水资源的污染，例如海河已是中国污染最为严重的河流之一。这种情况将严重影响该地区经济的发展、社会的安定和人体的健康。会议从如何解决好水资源供需矛盾的角度出发，分析讨论了京津地区水资源概况、水资源开发利用现状和未来发展对水资源的需求情况，在此基础上，提出和探讨了解决京津地区水资源问题的若干途径，并认为节约用水特别是农业节水、开展地下水库人工调储、水的回收利用，以及防治水资源污染是解决京津地区水资源问题的根本，也是一条经济可行的途径。

        我对会议的内容都是比较熟悉，另外，会议采用“交传”的方式，即专家说一段话，我翻一段，比“同传’要容易得多。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认真对待，仔细听，认真记，因此翻译做得十分顺利，往往发言者话音一落，译文就从我口中流出来了。三天的会，从上午到下午，中译英，英译中，就我一人做，没有一点休息的时候，但我并不觉得累。我很喜欢做这个事，觉得是很大的乐趣。

        当然我也会有卡壳的时候。，一次，一个中国专家发言时说：“应当大力发展“中水系统”。我从未听到过这个词，当然翻不出来了。我问发言人什么叫“中水系统”。发言专家解释说，中水系统是指在城市、社区或建筑物中建立的污水回用系统，中水可用以冲刷卫生设备、清洁地板、洗车和浇灌花草等。中水的意思我是明白了，但英文怎么说还是不知道。我求助地对大家看了一眼。这时，会上一位专家说，中水的英文是“dualwater system”。我记住了这个词，一辈子也没有忘记。

        出席会议的有一位西德专家叫金士博 （Kingsberg）。 他在我原来的工作单位中科院环境化学所与该所专家进行合作研究。事实上，是我在环化所工作时经我办理，邀请他到该所当访问学者的。他的夫人是出生在台湾的华人，因此金士博也懂一点中文。他的英文很好，我在环化所时用英文与他交流。金士博专门研究水质数学模型。环化所以前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研究。金士博到环化所后，曾多次给有关科研人员讲课。他用英文讲，每次都是我担任翻译。水质数学模型描述水体中水质变化规律的数学表达方式。它主要以物质守恒原理为基础，模拟污染物质排入水体以后，水体的水质在物理、化学和生物化学等过程中的变化。水质数学模型反映污染物排放与水体质量的定量关系，主要用于水体污染特性、水体纳污容量的研究和水质预测。这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开始时，我阅读这方面的中文文献也看不懂。我阅读了大量资料，不懂时就请教金士博和后来当了中国工程院院士的汤鸿霄。汤先生是水化学专家。当时以他为主，翻译了一本由瑞士著名水化学家W. 斯塔姆和和美国著名水化学家J.J. 摩尔根写的一本题为《水化学－天然水体化学平衡导论》的专著。汤先生请我和他一起，对全书进行了校对，此书后来由科学出版社出版。从中我也学到了许多水化学的知识。我对水质数学模型也知道了一个大概，给金士博翻译也就不难了。金士博对我的工作十分满意。

        在会议休息时，金士博对我说，“你的翻译是第一流的，连一些很小的细节都翻出来了。”他也把这句话对邓楠说了。

        讨论会开了三天，在最后一天，邓楠做了总结，说会议开得很好，会后，研究项目专家组将根据会上专家提出的意见对研究报告进行修改，定稿后报送有关部门进行研究和落实。我和她坐在一起前面的主席台上。当我翻译完这次会议的最后一句话后，邓楠转过头来对我说：“参加会议的外宾和中国代表，都说你翻译很好。没有你的工作，这次会不能开得这么好。谢谢你了。”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邓楠给人的印象是非常平易近人。有人在背后称她为“公主”，她实在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

这次会议，是我和邓楠第一次相识。过了两年后，我和邓楠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中国参加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筹备小组的会议上。后来我们有了很多的交往与合作。

mrhw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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