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迎"第一亿宝宝" 人口学隐藏预测未来密码

蜚语

前几天，一则看似不起眼的新闻悄悄滑过媒体版面：我们的邻国菲律宾在7月27日迎来了第一亿名国民，由此跨入人口过亿俱乐部，成为继中国、印度、美国、印度尼西亚、巴西、巴基斯坦、孟加拉国、俄罗斯、尼日利亚、日本、墨西哥之后全球第12个人口过亿的国家。

菲律宾的“第一亿宝宝”是个女孩儿，整个国家在欢腾中迎接她的降生。成为人口大国对菲律宾来说喜忧参半：一方面，劳务输出是菲律宾的重要经济支柱，菲需要劳动力人口的增长。菲佣、海员等输出劳工每年汇回菲国内的美金占到该国国内生产总值的将近五分之一，可以抵消该国四分之三的贸易赤字。另一方面，菲四分之一国民生活在赤贫线以下，不断膨胀的人口加重着社会综治压力，而计划生育政策在这个基督教、天主教盛行的国家难以落实。

籍由菲律宾人口破亿这件事，我们所要讨论的其实是外交运作当中的人口学问题，希望以此提醒官员和专家们在对中国外交特别是周边外交进行“顶层设计”时不要忘记引入人口学的知识和方法，不要忽略周边人口结构变化对中国国家利益和对外战略的影响。要知道，在全球12个人口过亿的国家中，有7个分布在中国周边，他们的人口加起来超过30亿人，而其他人口数量增长最快的国家几乎全在中国周边。中国另一个重要邻国越南的人口已超9000万，破亿指日可待。邻国人口结构变化实际上是中国周边环境复杂化趋势的一个不可忽视的方面，其影响不仅是经济、社会上的，也是战略、安全上的。

庞大的人口基数是市场规模的主要指标。中国周边地区以人口众多且增长率较高的新兴市场国家为主，政府采购和高、中、低端消费群体的规模都不断扩大，其对我们的重要性和兼容性势将超越西方市场，是国际产业转移趋势下中国产业结构调整必须高度重视的方向。无论从现实还是长远角度看，中国对外经济合作都应不断加强对周边经济带的投入，将周边地区打造为中国发展跨国经营、引导外资流向、开发西部地区和利用产业转移带动国内产业升级的首选外部借力和延展平台。即便仅从人口学角度出发，与周边发展中国家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和自由贸易区建设，努力打造“命运共同体”，也是极具未来意义的。

必须看到，中国周边国家的人口结构变化趋势各有特点。在越南、菲律宾、印尼、孟加拉国、缅甸等东南亚、南亚国家当中，15-24岁年轻人占总人口的比例大约在20%左右，25至54岁的超过40%，人口结构处在“黄金期”。人们往往习惯于从经济角度乐观看待这一状况给中国与有关国家关系带来的影响---比如有利于向这些国家出口电信产品、转移低端制造业等等，却容易忽视其中隐藏的风险。在相对落后的新兴市场国家，年轻化的社会结构固然喻示着发展活力、人口红利，但也意味着就业压力沉重、排外情绪高涨、社会思潮盲从西方、公众获取信息过度依赖新媒体等问题，有关国家陷入突发式动荡的风险较成熟社会大许多。中国周边密布这样的国家，就要求我们在当地拓展利益、发展关系时充分顾及复杂社会现实的影响，把以年轻方式做年轻一代工作放到更重要位置。今年5月越南南方发生的打砸中资企业事件、最近缅甸掀起的反对中国援建铁路风潮，冲在前台的都是年轻人，已为我们敲响警钟。

而与东南亚、南亚人口结构的低龄化相比，中国周边的强国、发达国家正深受老龄化和出生率下降困扰，尤以日本、新加坡为甚，俄罗斯也有这方面的问题，人口结构之变是他们最大的国情和官忧之一。正如美国政治学家、国际法学“权力政治学派”缔造者汉斯•摩根索所说，“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充足的人口来创造和供应综合国力的物质工具，它显然不能成为一流国家。”在我们周边，越是这样的国家，危机意识越是沉重，对外部环境变化越是敏感，对中国崛起越是五味杂陈。他们调整对外战略、处理对华关系也会更加注重、特别强调维护本国在科技、人才、产业结构等方面的竞争力，并在许多具体事务中产生与人口有关的疑虑，比如一旦开放外国移民和劳工输入有无必要制订针对中国的特殊政策。

这里要特别提及，正确判断日本的对外战略和对华政策走向，离不开深入研究该国人口结构变化趋势。与此相关联的主要问题是：日本作为全球老龄化问题最突出的国家（其65岁以上人口已占国民总数四分之一），是否真有胆量与中国为敌，是否全民好战，是否整体右倾？我们不应急于下结论，但却可以对一些人强加给我们的过于简单化的线条提出怀疑。首先，日本一旦与中国再次爆发战争，可能并不具备足够的战斗力和动员力，日本内阁对此应是心知肚明的。第二，日本社会上思想成熟、主张和平、坚守良知、呼唤人性的力量肯定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薄弱。在2011年日本大地震后应对福岛核电站泄露灾害的过程中，同时发生了年轻的自卫队飞行员因害怕核辐射而拒绝执行空中震撼任务和核电厂中老年员工自愿组成“敢死队”进入反应堆进行清扫作业的事件，这反映了日本怎样的国民心态变化，值得我们深思。日本是一个复杂的民族，需要我们仔细打量。而中国和日本是亚洲老龄化问题最严重的两个国家，很难想象两个紧邻的老龄化国家会必然走向战争。当然，也不能绝对认为老龄化的社会就一定是平和温宁的，那些老年人和年轻人数量都在迅速增多的发展中国家就不是。

人口学其实隐藏着预测未来的诸多密码，中国外交政策制订者和操作者们对人口学的关注不应缺失。同时，人口学是门精深的学问，它既是独立学科，也可以成为国际关系学分支。对菲律宾人口破亿这件事做些借题发挥，呼吁中国周边外交树立人口学意识，归根结底是提醒国人修正一个老祖宗遗传下来、随中国走强开始在很多人潜意识中复苏的观念，那就是中国是“天朝上国”，四周邻国是“小国寡民”，我们可以用俯视、轻蔑的心态随意处理同他们的关系。如任这种心态坐大，中国早晚将会发生战略失误。在紧邻中国的土地上生活着30亿人，让他们在看到中国大国之威的同时也能感受到中国的大国谦逊应是中国外交始终坚持的伦理。

作者：晓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