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仍需面对持续衰退的经济

郑瑟

　　巴西现在遭遇的是号称近百年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主流的观点普遍将其归咎于大宗商品的熊市，特别是2014 年中旬起始的油价暴跌，然而，这种论调犹如倒裳索领，只察觉表象而未抓住问题之根本。

　　巴西的出口占GDP 比重低于许多其它资源输出国，但此轮大宗商品价格的下行却对巴西的打击更为沉痛—— 相较于世界上更加依赖资源出口的国家亦是如此。就拿与巴西各方位更相近的南美邻居们来说，在这个资源出口大国云集的地区，鲜有国家陷入巴西式的恶劣的经济衰退，甚至有智利、秘鲁、哥伦比亚等国依旧保持稳健的经济增长，大概只有委内瑞拉混得比巴西还惨了。因此，用油价等大宗商品的价格下跌去解释巴西更为剧烈的经济危机似乎有些诞罔不经;何况，更为廉价的石油等资源，相对来讲，应是巴西国内经济发展的一个利好才对。

　　熟悉一些南美政治的读者看到上述几个南美洲国名即知其中奥妙：太平洋沿岸的智利、秘鲁与哥伦比亚是拥抱自由市场经济的国家，而大西洋沿岸的主要代表，巴西、委内瑞拉、阿根廷则反之—— 其中，经济自由度最高的智利在全球都被赞誉为经济新星，而最信受奉行社会主义的委内瑞拉的经济已可用灾难来形容。这一东西迥异的现象并非是安第斯山脉的魔咒;它仅仅是颠扑不破的经济规律罢了—— 巴西目前的经济危机在它与自由市场经济渐行渐远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巴西于1822年从葡萄牙独立，巴西帝国诞生。虽然帝国时期主要由保守党执政，但此保守派并不是伯克意义上的英美式保守主义，而是国家主义，随后的共和国时期的经济政策也长期徘徊于国家管控及民粹保护的状态之下—— 巴西自建国以来便一贯远离着自由经济的理念，直到20 世纪90 年代出现了一丝转机。

　　1993年，财政部长卡多索对经济结构的调整颇具成效，在巴西赢得很高的声望。紧接着，在来年的总统竞选中，卡多索击败了左派劳工党的候选人卢拉，并于1995年任职总统。在1995到2002两届共8年的任期内，卡多索实行的一系列自由化、私有化、市场化的经济改革促使巴西经济步入正轨—— 巴西彼时的前途充满曙光。

　　可是，卡多索铺设的康庄大道在他卸任后并未得到继承者的珍惜——2003年，那位来自劳工党的斗志昂扬的工会核心领导卢拉成为了新任总统;左翼的登台给卡多索留下的体制遗产带来诸多的不确定性。

　　为了避免这些不确定性对巴西市场造成严重的负面打击，卢拉执政的头几年在财政与货币政策上稍显克制;纵然如此，对官办福利的投入、对权贵企业的补贴、对劳资关系的干预等逆自由市场之政策均在逐渐扩张。当2008年金融危机袭至巴西，为了维系政府的各项计划开支和表面的增长，卢拉最终按捺不住，彻底祭出了短视的凯恩斯主义刺激套装，可谓完全颠覆了卡多索限制权力干预市场的努力。

　　果不其然，增大的福利开支、更多的补贴保护、强化的货币刺激，让巴西经济短期内表现抢眼，2010年GDP增长7.5%。外加巴西分别在2007和2009年获得2014世界杯和2016奥运会的举办资格，卢拉在任期尾声雄心勃勃地向巴西人民宣称巴西经济超越英国、追赶其它发达国家指日可待—— 一幅“蒸蒸日上” 的景象映入眼帘，民众喜上眉梢，随即在2011年把卢拉大力推荐的劳工党同志罗塞夫送上了总统宝座。

　　2011年经济减速毫不令人担忧，巴西政府干脆地用规模更庞大的凯恩斯主义政策刺激经济，并且进一步巩固贸易壁垒，意在“保护” 巴西经济不受外部挑战而稳住增长;另一方面，为了继续聚拢人心，福利已让财政不堪重负却有增无减，还通过抬高最低工资等方式“保护” 广大劳工等等—— 巴西经济就这样在政府愈加疯狂的管制和干预中勉强维持着亮丽的表象，忽悠了不少糊涂人，譬如，IMF在2013年曾预测巴西经济能保每年4%的GDP增长至2018年，而明眼人则应知道如此运转的巴西经济必将经历一次痛苦的衰退作为市场清算。

　　2014年巴西GDP增长0.1%，约等于零;正值大选年，面对惨淡的经济状况和上浮的通胀，罗塞夫所在的劳工党依靠暂时操控油价、电价等物价之类的政治伎俩让罗塞夫连任总统。

　　2015年，当现实照进千家万户，通胀高企、经济萧条，生活在滞涨中的巴西人感受到了欺骗，一怒之下对罗塞夫总统的支持率跌到了个位数。巴西当年的GDP 实现了-4%的倒退，且预计2016年还会是负值。

　　在经济堕入深渊的同时，罗塞夫总统及其裙带周围的高官和国企犯下的贪腐丑闻又被频频曝光，愤懑的巴西人走上街头，爆发了巴西30余年来规模最大的示威游行。在游行中，有一缕清风引人注意—— 很多抗议者身着或手举用葡萄牙语写的“少些马克思，多些米塞斯” (Menos Marx, Mais Mises)的标签。

　　米塞斯是奥地利学派经济学的关键人物之一，他象征着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的坚定捍卫者(马克思象征着什么就不解释了)。当今，巴西的大学与媒体仍被左派占据，凯恩斯主义和马克思主义是主流，而在此处境下出现奥地利学派的身影实属可贵;这要多亏互联网的普及，相关信息的传播不再受主流学术圈和媒体圈的把持，有价值有道理的声音亦能得到高效的宣传—— 此刻，米塞斯，这一代表自由的声音正在巴西流行。观念的力量不容小觑，古典自由主义的兴起正是巴西走向更美好未来的一份希望。

　　据巴西官方统计，巴西经济去年衰退3.8%，失业率达到两位数，为近25年来最差表现。不过，随着弹劾案走向终结，巴西股市近来已开始回暖，汇率有所回升。最新预测显示，今年巴西经济有望实现1.1%的增长，好于市场预期。

　　巴西国立行政管理学院教授若泽·帕格努萨特认为，特梅尔就任代总统后，其经济政策可圈可点，巴西经济正在一步步走出谷底。市场普遍认为，特梅尔正式成为总统后，巴西经济复苏将会加速。

　　不过，巴西《环球报》指出，特梅尔提出的改革社会福利、劳工政策和税务制度等任务，没有一项是容易的。

　　特梅尔甫一就任巴西新总统，就奔赴中国参加二十国集团领导人杭州峰会。此次峰会是特梅尔首次以总统身份亮相于国际舞台，意义非同一般。同时，中国之行对于特梅尔以及巴西来说十分重要，他希望借此机会吸引更多中国资本进入巴西。

　　从2009年开始，中国已经持续多年成为巴西最大贸易伙伴。目前有超过200家中资企业进入巴西，涉及石油、采矿、电力、制造业、金融、农业、服务业和批发零售业等领域。即便是在近期巴西经济低迷期间，中资企业投资巴西的步伐也丝毫没有减速。

　　巴西利亚大学国际关系教授阿热米罗·普罗科皮奥认为，巴中关系大局不会改变，这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受巴西经济危机影响，近年来两国贸易额有所下降，但中国市场的重要性不可替代。

　　有人说，巴西终究没能逃离经典的“中等收入陷阱”，但其实，我们居住的地球上压根儿不存在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只存在“刚有点钱就发福利挥霍陷阱” 和“反自由市场陷阱”。

　　无论这个陷阱如何命名，若想铺就通往自由与繁荣之路，自然该推崇米塞斯、哈耶克、罗斯巴德、包括弗里德曼等站在自由一方的经济学家，而应摒弃马氏和凯恩斯。在经受了这些年悲惨的教训之后，越来越多的巴西人开始意识到私有化、去管制、自由贸易等真正的资本主义手段才能带来富裕、昌盛与公正—— 巴西人或许终于看到了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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