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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唐代腰鼓女坐俑图:中国国家博物馆
前些天去北京出差,在零下十度的寒风里排队四十分钟,只为去中国国家博物馆内看一场名为「大唐风华」的展览。单凭这股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应该足够自称为「艺术爱好者」吧。
展出的一百二十多件(套)唐代文物,有些是国博的珍藏,有些来自陕西省博物馆等,从唐三彩到鎏金银香囊再到唐代女子曾佩戴的水晶项链,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展览并未以时间为序,而是以「皇室的珍宝」、「长安多丽人」和「大唐异乡客」等为题分作六个章节,回溯唐代在手工艺、服饰时尚以及文化交流等领域的发展迁变。其中最吸引我的,要属介绍唐代女子日常生活的部分。
与後来的宋元明清等朝代相比,唐代女子的社会地位明显高出许多。那时候的女孩可不愿意像後来被封建礼教禁锢的女孩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静可端坐抚琴,动可骑射,自在、坦荡,无拘无束。今次国博的展览中,不乏以女子为主题的展品,有些骑马狩猎,有些击鼓奏乐,还有一些长裙长袖,颔首作揖,一副娇俏含羞的模样,情态各异,可爱极了。杜甫曾在《丽人行》一诗中写道:「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单是看这几行诗句,已能想像出当时长安城内云鬓花颜、香风阵阵的繁盛场面了。
展品中有一件女子站立陶俑,创作于开元十二年(公元七二四年)。女子梳双髻,圆面,樱桃小口,是典型唐代女子的模样。最有趣莫过于她着一身胡服,圆领对襟,足蹬翘头锦履,分别是男子的装扮。原来唐代社会,尤其是贵族阶层,有「尚胡」风气,人们喜欢饮胡酒(还记得诗句「胡姬压酒劝客尝」吗?)、奏胡乐,着胡服,而且穿胡服也并不是男子独有的权利,女子同样可以短袖长裤,自在不拘。
汉人着胡服、以异域风情为美,并非唐朝才有的事情。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北方游牧民族踏足中原,胡汉融合,胡人渐渐习得中原传统文化,汉人也不可避免受到异域习俗影响,到了唐代开元天宝年间,社会愈见开放,像是小袖袍和靴子之类的服饰甚至男女通用,足见当时社会虽说仍受男权思想影响至深,但女性的社会地位并不至于卑微,不然武则天怎麽可能成为中国数千年封建史上唯一称帝的女皇,太平公主又如何做到如同《资治通鉴》所言那般「权倾人主,趋附其门者如市」?
女子着胡服这件事,一方面见出当时社会两性平权的发展景况,另一方面也是社会文化交流成果的呈示。唐朝可不像後来的朝代那般闭关锁国,而是尽可能地透过海上或是陆路的方法,与外面的世界沟通。展厅内的另一组展品,归于「大唐异乡客」门类之下,便展示了域外人士由于各样原因(求学、经商、交友等)来到唐朝境内,与汉人杂居的热闹景象。
用「热闹」来形容盛唐时候的都市景象,倒是恰切。每当我想到旧时长安城中的繁盛情境,耳边总会有丝竹乐音声传来。今次在展厅中遇见的双髻击鼓女子,从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陶醉时微闭的双眼,便能看出她正沉浸在欢愉乐音中,而她手中所持腰鼓为和鼓,以双手而非鼓槌击打,音色细腻流畅,多出现在当时高丽和西凉等地流行的旋律中,也是中原文化与异域文化共融的产物。
许多人关于唐代女子的认知仍停留在「以胖为美」或是「袒胸露乳」的表象上,或许对那个开放自在的时代有些不够公平。看过展览後,我发觉唐代女子的日常生活、爱好与服饰,无一不呈现出本邦与异域、此刻与彼时互动的景象,不单是所谓「女权」的徵象,更是一个时代的记录。若我们暂时放下学术意义与价值不谈,单单将这场「大唐风华」展中的「长安多丽人」部分放在当下#MeToo盛行的社会背景中审视,也能从过往与当下之间找到一些关联,而展厅中那些或娇俏可人或英姿飒爽的女子形象或许能令到如今的女权主义者和平权支持者深感「吾道不孤」吧。
【华发网 根据大公报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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