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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常书鸿於一九八四年接受本文作者采访/作者摄
常书鸿是满族人,一九○四年四月六日,出生於杭州。
认识常书鸿是我在《北京晚报》工作期间。当时我负责采访文化活动,不时会在一些场合与常书鸿见面。一九八四年,我走进常书鸿家中,拍摄他的照片。我编辑「五色土」副刊的「居京琐记」栏目,请一些文化老人谈自己居住北京的各种感受。我写信前去,请他赐稿。很快,常书鸿寄来三页稿纸的《北京的变迁》。手稿他改了又改,极为认真。收到稿件,我打去电话,排出校样,寄去请他校订,他又做了少许调整与润色,标题我後来改为《耄耋之年话北京》。
常书鸿晚年离开敦煌之後回到北京居住。他此文中,写自己与杭州、敦煌、北京融入血肉的情感:
自小生长在江南号称天堂的杭州,的确心满意足地活动在青山绿水的西湖之滨家乡,并没有什麽奢望地过着自己的童年。只是通过父亲在二三年一次自北方远处工作的地方回来时带来一些北方的土产,和栩栩如生的「面人」儿童玩具时引起我的好奇心,於是我幼小的心灵中,埋藏着一颗向往的玄想,不断追问父亲看到的六七十年前北京城的观感,问这问那地追问在北京紫禁城,那样皇帝所在的堂皇富丽的景色,什麽琉璃瓦,三大殿,北海,颐和园的名胜。
……
时间在消逝,年龄也随着历史在演变。三十年代,我在法国学习时,发现伟大的敦煌民族艺术宝库……我到敦煌从事保护研究,匆匆四十年,已到了耄耋之年……
常书鸿留学巴黎期间,发现敦煌却是一个偶然。常书鸿与陈秀芝於一九二五年结婚,一九二八年陈秀芝来到法国,与常书鸿会合,也开始美术留学生活。一九三一年女儿常沙娜出生,姓名取自塞纳河的谐音。
一九三五年,常书鸿一次塞纳河畔的傍晚散步,读到一本《敦煌石窟图录》,从此改变他未来的人生走向。人在巴黎,心却早已飞到遥远荒漠中的敦煌。他说过,自己曾是个倾倒於西洋文化、言必称希腊罗马的人,而敦煌艺术却早於欧洲近一千年,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他毅然决然,要离开巴黎,期待与敦煌拥抱。
这就是不可思议的常书鸿。主意一旦拿定,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他。妻子学业未能完成,他却执意前往敦煌。一九三六年,留下妻子和女儿,他独自一人踏上归国之路。等候几年之後,一九四二年九月,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成立,常书鸿担任筹委会副主任,期待已久的敦煌之行,即将启程。半年之後,一九四三年三月二十四日,历经千辛万苦的跋涉,魂萦梦牵的敦煌,终於出现在常书鸿眼前。
常书鸿来敦煌之前,莫高窟已经破败不堪,附近的农民不仅在洞窟里生火做饭,而且还在莫高窟前的绿洲中放牧。原本为绘画艺术而来的常书鸿开始带领大家清理积沙、修筑防沙墙,原本拿画笔的手开始挥动铁锹。同时,常书鸿着手绘制莫高窟全景地图,为敦煌学研究积累最基础的资料。
敦煌,一直在常书鸿心中。四十年,艰苦而悠长的日日夜夜,他把一切留在敦煌。赵朴初先生最早称常书鸿是「敦煌守护神」。五个大字,当之无愧。
常书鸿先生一九九四年逝世,享年九十。常书鸿魂归敦煌,墓碑面对莫高窟的标志性建筑九层楼,他永远不会离开这里了。
二○○二年吉林卫视创办文化纪实节目「回家」,我想,常书鸿这样一个伟大的「敦煌守护神」,怎麽能不拍呢?我找到常书鸿的女儿常沙娜,问她能否重回敦煌,拍摄「回家」。常沙娜与父亲从巴黎到敦煌,经历诸多变故之後,在父亲心目中女儿是最大的精神安慰,是女儿一直陪伴他走过最艰难的日子。常沙娜同意了,因为每年她都会前往敦煌一次,祭拜父亲。已过古稀之年的常沙娜,在敦煌,敞开胸怀,谈陪同父亲在莫高窟读过一个个黄沙弥漫、无比艰辛的日子。
常沙娜又一次来到敦煌,细心地用抹布擦去墓碑的灰尘,为父亲献上花束。站在墓碑前,她深情地对父亲说:「爸爸,我今天又从北京,带了新的花给你种上,老爸,一年到头在这里,他说我不信佛,但是如果有来世我还作常书鸿,我还要继续我的事业,那就是保护研究敦煌的艺术。」
敦煌有幸,常书鸿有幸!
【华发网根据大公报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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