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的最后一天，星巴克气氛组毫无气氛

Mary

12 月 31 日，上午八点，国贸大厦 A 座，超妹刚出电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外套的男子掠过超妹，对着电话那头留下了一句箴言 " 一人一杯冰美式今晚谁都别睡。" 这句话留下了无限余韵，超妹对着远去的背影细品，试图分辨这到底是跨年的一种娱乐，还是内卷的一种花样。

文 | 黄色推土机

编辑 |  黄色推土机 一瑟

视觉 | 芋圆

封面来源 | IC photo

文章来源 |  超人测评 ( ID:chaorencp )

2020 年最后一天，超妹思忖良久，如何才能别具匠心来个年终感悟，托腮转笔，大脑空白，发现宏大叙事搞不来，不如出去看看普通人如何盘算打点。顺着网上 " 星巴克氛围组 " 招募的热度，正好（摸）验（鱼）一把。

本以为那些准备跨年的人们，脑内肯定都被愿景、好运、仪式感等字眼塞满，心中一连串期许也该像烟花升腾一样呲啦乱放，氛围必定好到爆。

可事实是，" 气氛组 " 们毫无气氛，似乎只是换了个位置加班。大多数人神色紧张，行色匆匆。别问，问就是忙。虽然很多人一年里心境和生活轨迹都有或多或少的变化，但细说起来，工作的烦恼还是占了大半——昨日格子间头送报表 , 今宵霓虹灯下写总结，问世间跨年为何物，工作才是正经事。

01  赏金电话接到手软

上午到店的人多是附近工作的白领，效率第一，领了咖啡后匆匆地随身带走。中间一位 50 多岁的大叔多少显得格格不入。超妹在星巴克暗中观察一天，好歹也时不时拿铁摩卡小甜点，他从早上八点一直坐到下午三点，却眼见着没吃没喝，只是全程低头，时而皱眉，接个电话，再在本子上断断续续记录些什么，诚恳认真。若有人占了邻座，他欠个身微微点头，便立即更换位置，再继续手中的记录，就这样来回换了四次。

一个店内轮转徘徊，这位大叔终于坐到超妹附近，好奇心让人不得不竖起耳朵一听究竟。他的两通电话，第一通表明自己要找一个叫 " 小琴 " 的女生，似乎有急事等待她即刻回复。第二通电话则是合作一单玩具生意的客户，问对方能不能从广州送货到北京，听起来因为疫情原因无法派送，被委婉拒绝。电话刚挂，大叔手里的笔记本又开始翻飞，笔记本很厚很旧，记录了许多人名和电话，偶尔画着一些草图，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打完这些电话，也不知道他能否顺利等到 " 小琴 " 回复。

很快，有两个销售也进入了这场电话拉力赛。两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端着星冰乐，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王总前李总后熟练地问好和自我介绍，再跟着一连串专业术语式的推销，而后猛喝一口星冰乐，再继续耐心十足回答对方的问题。好像刚刚喝的不是饮料而是鸡血，燃烧打工人的灵魂永不疲倦。

挂了电话，相视叹气，超妹的距离看不真切两人的细微表情，却能清楚听到对话：

" 你就跟他们说，如果不是我们，公司拿什么发工资！"

" 这是年前最后一个大单了，一定不能飞，飞了就都卷铺盖吧，还过啥年呢？"

02  初出茅庐的经纪人

小雯同学在外面买了一杯奶茶，又进店里要了一块芝士蛋糕，此刻坐在角落里手指如飞敲击着键盘，还没有腾出一段完整的时间来享受片刻的甜点时光。毕业两年，和超妹年纪相仿，目前在娱乐公司做全职经纪人，她带的艺人这会儿正在不远处的央视录《上线吧，华彩少年》。

" 你自己追星吗？所以才做经纪人这份这工作 "？

" 我不是哎，而且我觉得真的狂热追星人群反而干不好这行，关心则乱嘛 "。小雯回答。

" 那作为圈内人，有什么对于‘追星狗’们的建议吗？"

" 你没听网上总结的那个吗，追星三大忌，真情实感，倾家荡产，什么都管，追星的快乐你想象不到，但房子塌了的痛苦，也是真的生无可恋。总之，还是要对自己好，他让你开心，你就爱他，宠他，赞美他，他让你难过，就踹了吧，哈哈。"

言之中肯和洒脱，让超妹差点为她鼓掌，小雯唯一追过的星是在高中时期，喜欢权志龙，但也只是好感般的喜欢，谈不上合格追星。现在也更多是把艺人和相关的一切事物都职业化对待，没有什么梦幻泡泡般的期待，小鲜肉，流量，偶像，一部分人的尖叫和梦想，在小雯这里，也不过轻描淡写两个字：工作。

" 肯定不是所有人的工作都是因为热爱啊。" 小雯停下了手上键盘的敲击，转身说起自己闺蜜的故事：" 打小就喜欢唱歌，声音好听长得美，专业人士认证过的那种，真论实力，那样的人才该出道当歌手，但是现在就在家里事业单位打打杂，算算账啥的。我不是说不好，只是，隐隐觉得可惜吧，现在看到自己带的艺人在舞台上的样子，就觉得是她多好，太多人求而不得了不是吗。"

一番话给超妹弄得挺伤感，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结果小雯画风一转，又吐槽起了公司里的糟心事儿，按她对自己的形容，就是 " 情绪调节是这行必备 "。

她觉得目前公司给到艺人的资源差异性很大，新人往往没有什么机会露脸，各方面条件也都不如稍有流量的其他前辈，内部竞争激烈，外面也经常 " 看人下菜碟 "。

为此小雯也争取过，但是娱乐圈生态本就如此，即使权当工作，毕竟是自己的艺人，也让她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另外，艺人的许多活动也都是在节假日，别人休息的时候她在工作。虽然家在河北，相距并不远，但是回家的机会也很少。本来打算这次元旦回去陪伴父母，因为疫情到底也没成行。

明年她希望在积累一些经验过后，去更大的公司，薪资可以高一点，也希望自己带的艺人有所成长，这样她真的像亲妈一样高兴。

03  亲密关系在日常中升温

李宏岩，是超妹在采访中碰到的唯一一位恋爱中人士，而且巨甜蜜。她和男友在网上认识奔现，到现在已在一起三年多。

因为疫情的关系，她不用去望京坐班，所以带着电脑来了国贸这边的星巴克，边办工边等男友下班。问起跨年，她说比较大可能是两人找个小酒馆喝酒，万一工作突击也方便加班。在一起的三年，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按照 " 仪式感 " 的要求去安排跨年。第一年两人去了夏威夷当热带人，第二年在澳门吃喝玩乐。这次没有特殊活动她也觉得没什么。

" 大环境的客观原因嘛，疫情就少添点麻烦，而且，最重要是两个人在一起，虽然平淡也挺温暖的。"

超妹此刻的内心 os 大概是：我来这就是给你们当狗杀的吗？

当然，两个人的恋情也不是一直一帆风顺，之前有一阵他俩各自都特别忙，同为互联网打工人，早出晚归，累到只想自闭，回家后没时间也没精力交流，背靠背，倒头就睡。彼此都能感知到感情低温，但谁也没有余力主动提出来并解决。她可能见过凌晨四点的北京，但可能四个月里没正经见过对象的脸。

转机反而是在疫情最严重的那段时期，彼时只能居家办公，亲密关系在乱世中陡然变成最可靠的一种纽带。两人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共同面对日常，男友负责一日三餐，精进厨艺。她负责点评大厨，锻炼味蕾。人间烟火，一派和谐。

" 如果说疫情给我最大的启发，可能就是让我意识到普通人吧，真相处起来你不是狗血电视剧，就是很平淡的日常生活，油盐酱醋，锅碗瓢盆 …… 反正还是珍惜每一天，珍惜眼前人。"

2021 年，两人的愿望也基本一致，都是希望来年能做更多好项目，多赚点钱，给彼此更多的底气，当然，经此一役，也更能认定彼此——不着急结婚，但如果想结，随时可以。

04  把 2020 的愿望平移到 2021

大野坐的位置正在在李宏岩的背后，他穿一身棕色休闲套装，在 iPad 上认真看着自己新房的餐厅设计。

作为 80 后的末班车，大野在北京的大学毕业后，去金杜做了七年半的非诉律师，负责公司上市重组的各类案子，十足周围人眼中的 " 精英 "。通常，一年 12 个月，他大概有七八个月在外面出差，疫情影响万物的今年有很多公司破产，他的出差次数也相应减少。所幸，他所在的公司作为业内龙头，比起中小公司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所以在工作上令他发愁的不是来自业务，而是合作伙伴。

合伙人易怒还事儿逼的性格让大野心里一万个 mmp，对比之前一直还算愉快的项目合作经历，他更是觉得自己时运不济见了鬼，而这样折磨人神经的合伙人和项目一做就是七个月。

" 业务上各种难题都不是事儿，带着面具和人强颜欢笑，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办法得心应手。"

但说起工作和生活的共生共存，大野心态倒是不错，认为工作生活可以互相融合互相增益：虽然工作已经完全嵌进生活，但很多生活上的爱好也可以发酵自工作。

比如由于工作性质，需要全年无休穿正装，单一着装自然枯燥无味，但时间久了，大野发现，身边也有人会用各种不同的配饰去装点正装，或者搭配出不同的色系用来更替轮换。就这样他自己也开始慢慢产生对穿搭的兴趣，甚至还琢磨起了职业装穿搭博主的斜杠新路子。

再比如起初是同事们都玩滑雪，他被生拉硬拽一起参与，后来发现自己也是真的喜欢。

" 我觉得工作和生活肯定是得联系，你没办法完全分开的，倒不如利用一下你的工作看看能不能玩些新花样，心情还能轻松些。"

另外一个他满意的点是这个职业没有明显的内卷，因为律师和医生差不多，基本没有周期性，上升通道明确收入也可观。2019 年他在北京买了房，准备安定下来和彼时的女友结婚，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人还是分手了。

现在问他是不是还会扎根在北京，他给出了不确定的答案。" 我其实还挺喜欢深圳、杭州这样的城市 "。在大野看来北京逐渐失去了自己的特色，二环外都大同小异。而深圳更年轻，杭州更舒适。但什么时候走，具体去哪里他还没有想清楚。

" 不一定买了房就非得扎根，虽然现在已经是 00 后的时代了，我个 85 后也没觉得自己老，给自己可能性你才能有期待，是吧，嘿嘿。"

做着精英工作的大野笑起来居然有些憨气，怪可爱的。2020 年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找一个稳定的对象，家里人也都在催婚，但显然没有完成。2021 年他打算把这个目标平移过来，或许等遇到对的人，他能更快解答去哪、和谁、做什么这个人类永恒的问题。

图片来自网络

外面零下十几度，暖黄光线的星巴克倒多了几分温情，除了上面愿意接受采访的人们，超妹还暗中观察到了神采飞扬的中年创业团队、回家老公只打游戏自己搬出来小住的年轻妻子、戴着耳机对着电脑一动不动 " 非静止画面 " 的男女老少气氛组——所有人在坐进咖啡馆的这一刻都自动屏蔽了光华路上的车水马龙，在电脑蓝光微弱的映照下专心面对自己的烦恼，敲击解决办法。

所以，哪怕在店内，这些背着电脑拿着笔记本的气氛组们其实并没有制造一点 " 新年气氛 "，但超妹却清晰地知道每个人都在用力反抗这即将过去的魔幻的一年，也在他们谈论工作的间隙捕捉到了 " 想常回家看看、想恋爱甜蜜、想找一个对象、想换个城市生活 ……" 这样朴素的期待。

写稿的此刻，2021 已经过去 6 天，扬一扬去年留下的情绪碎屑，2021 年有更多的事情等待我们去做，希望无论在哪，搞不搞气氛，我们都能有面对问题，努力搞死它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