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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金瑜的家暴泥淖:隐忍的负债者,反复出逃归家,以“弱者”身份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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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9 05:22: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另一个“拉姆”》这篇自述文章,把马金瑜一夜间推上浪尖。文中,她是一位隐忍的家暴受害者,而施暴者是她丈夫扎西,一位青海藏区的蜂农,曾经被她形容为“像山泉水一样清澈”。
11年前,这位供职于南方著名媒体的优秀女记者,为了追求爱情,舍弃事业来到青海贵德县偏远的藏区。马金瑜和扎西在这里结婚生子、开扶贫助农的网店、帮助当地女工就业,以“童话般的生活”示人。
在这篇自述文章公开之前,很少有人知道,她忍受过长达近7年的家庭暴力。但马金瑜没有因为这篇文章获得人们的普遍同情。有的人困惑于她身为知识女性、人生阅历丰富的前媒体人,为何在家暴的困境中如此软弱被动。也有人认为,她发布这篇文章是为了向债主解释她这几年的遭遇。
2月8日下午,马金瑜在朋友圈发表了一篇回应文章《金瑜,还是那个金瑜》,讲述了自己发文《另一个“拉姆”》的最初动机以及未来打算——动用法律维权、委托律师处理离婚事宜,同时在未来她也会承担起因为经营不善造成的债务。
“7号那天,她哭了一整天,整个人情绪到了临界点。8日,她和律师聊了一些办理离婚案的细节,状态好了不少,她正在慢慢理清自己的生活。” 马金瑜20年的好友、前媒体人孙旭阳说。
2月7日,青海省妇联权益部发声:青海省妇联高度关注马金瑜被家暴事件,家庭暴力是我国法律明令禁止的违法犯罪行为,我们反对一切形式的家庭暴力……然而,一切知易行难。马金瑜擅长写作和为底层发声,但是面对自己的遭遇她依旧长期保持沉默。
“家暴”罗生门
在这篇叫作《另一个“拉姆”》的自述文中,马金瑜回忆了两次被家暴的惨烈场景,一次是在2015年,另一次是在2017年。
2015年那次马金瑜遭遇的家暴很惨烈,“去医院检查后是眼球血肿,眉骨骨折。医生需要给眼珠上注射药物……也就是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有了老三”。
实际上,这种家庭暴力的开端比这更早,在马金瑜的叙述中,应该是在2011年只有2个月的老大出了车祸以后。“孩子出车祸时,当地就有些风言风语,说你媳妇娶进门来不对,才会发生各种不祥的事情,他就开始有点家暴了。当时谢德成在医院里就发过脾气,当着其他人的面,把东西砸在我脸上。”当时俩人结婚不满一年。
舆论形成后,马金瑜的丈夫扎西通过媒体发表声明,否认自己曾经多次殴打马金瑜致伤,只承认曾打过她一巴掌。在他的描述中,这是一年端午节,父亲喝了点啤酒,马金瑜和父亲吵架,一直不依不饶,他就打了一巴掌。但是根据扎西的描述,有一次他跟朋友们在一起,马金瑜从窗户外面一拳头把玻璃打碎,他的鼻子被她打歪了。
他也否认自己有过马金瑜提到的出轨行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已经3年没见她了,我想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媒体镜头里的扎西躺在病床上流泪,一副深情的样子。
目前事发地青海省贵德县公安、妇联等部门已经介入展开事件调查。据当地公安部门反馈的信息,马金瑜丈夫“扎西”本名谢德成,为贵德县新街乡人,汉族,目前公安、妇联等部门工作人员正在与马金瑜及其丈夫联系。
现在已经有多位马金瑜的朋友出面证明:家暴的确存在,她曾经多次向朋友们求助。
“她一定是遭遇过不止一次家暴了,这绝对不可能是一场为了获得公众同情的表演。”公益人、作家陈岚对马金瑜经历过家庭暴力这个事实十分肯定。而她觉得自己也曾经试图把她拉出过泥淖。
在陈岚的记忆里,马金瑜最早和她说起自己遭遇家暴的情节,应该是在2015年以前,当时似乎她似乎受伤并不是很严重,而不离开的理由是:“扎西的父亲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老人对她一直特别照顾。”
2015年、2017年陈岚都曾经接到过马金瑜的求助微信,都是在她被丈夫痛打之后。陈岚回忆说:“每次我和她几乎争论得都要吵起来了。2017年那次我们吵得很凶,在微信上来回说了1小时。我让她第一时间离开,没有钱,我来给她买去上海的机票。但是她总是说自己还要再想想。她说自己犹豫不决的理由就是3个孩子。按照扎西的性格,只要留下一个孩子,他都有可能会把这个孩子变相变成人质。”
此外,在马金瑜公开提起过的另一位朋友,作家洪峰在2020年10月1日的微博中,以匿名的形式提到过马金瑜遭遇家暴的经历:“两次来,她都浑身是伤。我能看到的当然只是脸和其它暴露的部分,她的一只眼睛几乎被打冒了。珞妮妈妈说身上也有很多伤,肋骨也断两根了,很吓人。去法庭上定义,也顶多就是软组织挫伤;和肢体接触一样,法律用语和实际伤情带给受害人和吃瓜人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债务危机与“炒作之嫌”
写《另一个“拉姆”》时,马金瑜已经带着3个孩子逃离青海3年了。有一些知道马金瑜债务危机的人质疑:这篇文章是不是她获得公众同情的手段。
马金瑜在自述文中第一次回应了她的写作目的:“这篇文章本是以锤子便签格式,给曾经帮助过我的同事、朋友们私发的一封长信。这几年,发生在我身上的变故和落魄,是对他们(她们)的陈述和交代,不是面对公众的宣泄和套路。被传播到网络上,在网络平台持续发酵,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写作这篇文章的第二天早上,马金瑜看到这篇文章被放到了微博上,几千个人@她,那一整天她都是懵的,有人在下面留言问她为什么不去死,也有人说她这一切完全是被情感冲昏了头脑。孙旭阳补充解释:“从金瑜在微信对话框里最初转发这篇文章给朋友到后来,真实故事计划在获得她本人的授权同意后被刊登出来,相继不超过2天的时间,但是引爆网络了。”
对于马金瑜在这篇自述体中的描述,孙旭阳并不完全认同,他认为马金瑜在其中过于突出自己“完美受害者”的形象,但是丝毫没有提及自己因为网店经营不善而欠债上百万,至少她应该提到自己的债务问题和反思。
这几年马金瑜经济难以为继,也找不少曾经业内的同事借过钱,少则数千元,多则上万元,到现在未能归还的不在少数。目前马金瑜的朋友们正在帮她清点欠款数目。
有一位媒体同行在2019年《南方周末》的一个培训班中见到了马金瑜。当时她在小组讨论时分享的主题就是在青海扶贫助农时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她当时说起这些事情时是很忧伤的,但是我仅仅是觉得她所讲述的那种差距,是可想而知的,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的波折。”这位同行说。
在马金瑜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这样解释自己在青海做微店欠款的原因:“(央视《致富经》)报道的那年,我们最高有一个月流水过了45万。当时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弄的,成本很高。45万的流水,给22个工人发完工资,各种成本全部结掉,不到2万块钱。当时,我跟微店申请扶贫贷款,雇用了不少女工,想着让她们能不能在家里干个什么,才想到养藏鸡。院子里搭个小鸡圈,养几十只应该都没问题。于是我们买了不少设备。这种想法,很快被证明很天真。草原上,经常有老鹰飞下来吃鸡,这跟我们想象中的养鸡完全不一样。”
而马金瑜经历的这场债务危机,陈岚原本并不完全知情,现在回想起来却有蛛丝马迹。“她真的很善良,大概在2017年时还定期会为我们一个公益项目中的孩子捐款,每个月大概是500元左右,但是坚持了一年多以后她退出了,现在想起来应该是负债压力太大了。”
孙旭阳说,目前马金瑜和孩子们在杭州生活,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在线上售卖黄菇,目前几位之前的好友成立了小组,经马金瑜授权后发布《关于马金瑜债务处理之声明》,都在帮助她处理债务清点以及规划日后的农产品网络销售事宜。称马金瑜母子生活目前已难以为继,亟待救助;另一方面,小组已启动马金瑜个人债务的登记和偿还工作。
“逃出来”的可能
2月7日,马金瑜决定,请律师来运作久拖未决的离婚问题。她在8日的澄清中提到:“家暴开始之后,我曾经多次向他提出离婚,孩子父亲始终不同意,又以孩子和我的安全威胁。我多次咨询律师,因离婚牵扯到三个孩子(都是男孩)的抚养权,我无法离开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遂数次搁置。我已经正式委托了律师,代我处理离婚相关事宜……”
事情发酵后,陈岚问马金瑜是否需要帮助,马金瑜的回答很客气:暂时不需要,卖黄菇的钱可以维持我和孩子的生活。
去年5月,马金瑜还和陈岚联系过一次,是为了合力救助青海藏区的一个儿童。“后来我们也过去帮忙了,金瑜也调动了她在当地妇联和公安的资源,基本解决了问题。”陈岚说。这件事情让陈岚不解:为什么马金瑜在帮助别人时能迅速调动自己的社会资源,但对自己的问题寻求外部资源时,却又是如此被动。
马金瑜解释过自己对家暴的态度:“家暴这个事,我之前从来没有公开说过。我觉得很丢人,我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弱者,我觉得自己还是很要强。”
她也想过寻求外界的帮助,她联系过当地电视台的记者,也和当地妇联取得了联系。在一次快要被“掐死”的时候,她也给当地县委宣传部的工作人员打了电话,但是都没有获得有效的帮助,理由大致都是“这终究是家务事,不好插手”。
除了孩子,另一个让她留下的原因是她正在带当地女工做鸡场,她觉得自己不能独自脱身,这些女工的生计也是自己的一份责任。丈夫扎西也是利用了她这个软肋,“有时施暴结束后,会让这些女工来劝她。”
马金瑜久久不愿意离开这个家庭,陈岚对马金瑜的关系也日渐疏远了。“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我做错了,我当时对她失望了,却没有考虑到她虽然是知识女性,但是面对家暴时她需要的同样是一个很长期的、系统性的帮助。而我对她期待过高,希望她能够自我赋能,把自己解救出来。”
陈岚记忆里,这位高大的女记者是一个有些沉默内敛但是充满了生命能量的人。“她此前没怎么恋爱过,对于感情的追求是比较简单的。不过她放弃在城市的所有去了藏区,这其实并不是一种所谓现代性的婚姻选择。她在婚恋观念上其实还是一个比较传统、克制的女性。”陈岚发现,马金瑜写作中很少提到主语“我”,哪怕是一些非提到不可的地方,也会有很多处的隐去和规避。另外她还发现在马金瑜和扎西的合影中,马金瑜总是不自觉站在扎西身后,成了“小鸟依人”的角色。
在一家媒体的采访中,记者问了马金瑜一个众人关心的问题:“回头看你自己的经历,家暴中的女性是否有自救的可能性?”
马金瑜的回答依旧是否定的,她说:“大部分是没有能力摆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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