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接盘众泰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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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聪 王一涵

编辑｜胡刘继

众泰汽车的创始人应建仁，和李书福一样，也是从浙江起家的车界大佬。不同的是，李书福带领吉利汽车成为了市值超过 2000 亿元的头部车企，而应建仁的众泰汽车已经深陷泥潭，他本人也已经从永康首富变成了被执行人。

众泰汽车的子公司众泰新能源破产清算、母公司铁牛集团宣告破产后，众泰汽车 - 铁牛集团的 " 破产连续剧 " 近日又迎来了新剧情。

最近，众泰汽车像着了魔一样，一连出现 12 个涨停板。从今年第一个交易日 1 月 4 日至今，其股价从 1.35 元涨至 3.31 元，涨幅高达 145.19%。

虽然因为山寨豪华车饱受指摘，但是众泰汽车也曾经在 2016 年达到了 33 万台的年销量，进入当年的自主品牌销量前十榜单。如今，众泰汽车不仅整车生产陷入停滞，更是被员工、经销商、供应商追着讨债。

回看众泰的发展历程，不难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模仿起家

上世纪 90 年代，在被称为 " 中国五金之都 " 的浙江永康市，应建仁抓住汽车配件行业兴起的时机，仅用几年时间，就将自己不起眼的五金厂，发展为横跨多个业务的铁牛集团。

2003 年，国内掀起了一股狂热的造车风潮。电池业务起家的比亚迪、家电品牌美的、奥克斯纷纷开始造车。应建仁趁势成立浙江众泰汽车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为 " 众泰制造 "），专注整车制造业务，并交由其外甥金浙勇打理。

彼时，众泰制造只是铁牛集团中一个新兴的业务板块。设计靠模仿，营销靠低价，成为众泰制造起家的秘诀。

汽车发展史上，除最早的奔驰、福特外，吉利、长城以及丰田等品牌，几乎都是从模仿阶段开始造车的。

众泰的模仿造车事业，从引进一条丰田特锐生产线开始。2006 年初，众泰制造第一款车上市，为了蹭上奥运会的热度，取名众泰 2008。虽然外形和丰田特锐好似孪生兄弟，但售价却只有它的一半，5.99 万元的 " 半价 " 特锐，当年就卖出 1.1 万台。

众泰制造真正将低价发挥到极致的，是 2007 年收购江南汽车后，推出的江南奥拓车型。" 只要一万八，奥拓带回家 " 的宣传语深入人心。这样的低价在乘用车历史上空前绝后，上市第一年，销量就达到了惊人的 3 万台。

众泰制造通过低价优势，迅速占领了四五线市场。与此同时，它还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又一个政策红利，抢占了市场先机。

2009 年，在减免车辆购置税和 " 汽车下乡 " 政策刺激下，国内乘用车市场出现了井喷式增长，创下历史最高增速 52.9%。众泰制造率先跻身第一批汽车下乡企业名单，在争夺农村市场中处于领先位置。

2009 湖南汽车展览会，享受国家汽车下乡补贴的众泰汽车小康版

同年，新能源汽车补贴试点政策出台，众泰制造与比亚迪一起，成为最早一批享受新能源补贴的车企。此后，为了更好扩展新能源版图，2011 年众泰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以下简称 " 众泰新能源 "）成立，实控人也是金浙勇。

也许是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在吉利等车企积蓄力量转向正向研发之时，众泰制造却在模仿的路上一骑绝尘。自 2013 年开始，众泰制造因 " 像素级 " 抄袭保时捷、奥迪、奔驰等豪华品牌，被众多网友戏称为 " 豪车皮尺部 "。

虽然骂声一片，但神奇的是，复刻版豪车竟然获得了不错的销量成绩。2016 年，众泰制造销量达 33 万台，较 2014 年翻了一番，成为铁牛集团重要的业务之一。

众泰 SR9

2015 年，众泰制造与众泰新能源合并，更名为永康众泰汽车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为 " 众泰汽车 "），实控人依然是金浙勇。随着众泰汽车的发展，应建仁逐渐走向台前。

应建仁将目光瞄准了资本市场，并为众泰汽车 " 曲线上市 " 设计了一套完美的计划。

2016 年 3 月，计划正式亮相。在这份计划中，卖方是净资产只有 22 亿元的众泰汽车，买方是市值只有 33 亿元的 A 股上市公司金马股份，但是双方交易价格却高达 116 亿元，其中 20 亿元用现金支付给金浙勇，96 亿元通过非公开发行股份支付给金浙勇及其他股东。而金马股份的实控人，自 2003 年开始就是应建仁。

应建仁与金浙勇之间的 " 沾亲带故 "，成为证监会屡次质疑众泰汽车属于 " 借壳上市 " 的原因之一，资产重组计划迟迟不被通过。

为了不耽误上市进度，应建仁于当年 7 月中止原有计划，并当机立断让金浙勇出局。

2016 年 9 月，铁牛集团用 60 亿元收购了众泰汽车 57% 的股份，其中包括收购金浙勇所持有的 44.69% 的股份，应建仁成为公司实控人。失去控制权的金浙勇，获得了 51 亿元的现金补偿，比原计划多出了 31 亿元。

如此一来，众泰汽车和金马股份的实控人都变成了应建仁。凭借这一改变，应建仁再次提交资产重组申请，终于成功通过了证监会的监管。

2017 年 6 月，众泰汽车如愿以偿注入金马股份，进入资本市场。在新能源概念和 116 亿元资产的加持下，众泰汽车市值迅速涨至近 240 亿元，是此前的 3.5 倍。

本以为乘上了资本东风的众泰汽车，没想到上市后的日子，却不好过。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公司高溢价收购，在账面上形成了高达 66 亿元的商誉，为日后埋下了一颗 " 大雷 "。

内外交困

众泰汽车的好运似乎在上市之前耗尽了。上市第二年，就遭遇汽车行业寒冬。

2018 年，中国乘用车市场出现了十多年来的第一次负增长，同比下滑 4.1%，销量减少约 100 万辆，这相当于一家头部车企一年的销量。

随着汽车市场规模被压缩，车企之间的竞争愈发激烈。以国产汽车自主品牌三巨头为例，吉利汽车、长城汽车、长安汽车，陆续推出旗舰车型进军中高端市场的同时，也在低价区间持续发力，紧盯三四线城市和农村市场，这对众泰汽车形成沉重打击。

淘汰赛大幕拉开，既没有技术积累、产品力又薄弱的众泰汽车首当其冲。2018 年，公司销量下滑至 15.48 万辆，不足 2016 年销量的一半。

质量危机也让众泰汽车的生存愈加艰难。据车质网显示，模仿奥迪 Q3 的众泰 SR7 其 2016 年款共有 341 条故障投诉记录，其中 46 条关于发动机，25 条关于变速器。关键部件如此集中地出现问题，很难让消费者对其质量保持信心。

众泰 SR7 星光限量版

逐渐退坡的新能源补贴对于众泰来说，更是雪上加霜。2017 年开始，电动车补贴门槛提高，补贴标准逐步下降，2019 至 2020 年补助标准在 2016 年基础上下降 40%。

在此背景下，2019 年众泰汽车仅卖出去 2.1 万辆汽车，相较于 2017 年的 22.8 万辆（不包括第一季度），连零头都不到。

更惨的是，对于众泰汽车来说，似乎亏本甩卖都无法挽救迅速下滑的销量。

2020 年前三季度，公司毛利率已经下滑至 -10%。这就意味着，成本为 100 元的产品，公司 90 元就卖了。但即便如此，公司前三季度收入却只有 9.8 亿元，较 2017 年大幅减少了 198 亿元。

值得一提的是，公司逐年下降的收入，似乎还有水分。2017 至 2020 年，公司累计实现收入 395 亿元，但销售产品收到的现金却只有 148 亿元，占比 37%。这就意味着公司看上去卖了 100 元产品，但其中有 63 元都拿不到钱。若长期收入变现能力低，难免让人质疑公司收入的真实性。

众泰汽车在主营业务上赚不到钱，就只能借钱度日。自上市后，公司短期借款年年上涨。截至 2020 年 9 月末，公司货币资金余额只有 3 亿元，短期借款高达 49 亿元，资产负债率上升至 75%。

在公司举步维艰的日子里，曾拼尽全力将公司送入资本市场的应建仁，却在忙着 " 股权质押 "。

东方财富 Choice 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应建仁控制的铁牛集团和金马集团，是众泰汽车的第一大股东和第四大股东，股权质押数量分别为 6.5 亿股和 1.1 亿股，占其所持上市公司股份的 82.4% 和 99%。而且，绝大多数质押发生在 2017 年 7 月至 2018 年 9 月，即公司股价处于较高位的这段时间。截至目前，这些股权依然处于质押状态，质押取得的借款去向成谜。

铁牛集团取得质押借款后，非但没有将资金用于支持众泰汽车的业务发展，反而还占用众泰汽车的资金超过 3 亿元，至今未归还。

内忧外患下，众泰汽车资金链紧绷，无法及时偿还部分供应商的货款，导致多次陷入与供应商的买卖合同纠纷中。天眼查 APP 显示，公司从 2019 年至今，涉及 109 起司法案件，其中以买卖合同纠纷为主。

自 2019 年开始，不堪重负的众泰汽车，生产几乎陷入停摆。

众泰还剩什么？

2020 年 6 月中旬，一份迟到近两个月的年度报告，将伤痕累累的众泰汽车，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由于生产经营停滞，2019 年，众泰汽车销量大幅下降，导致经营亏损超过 30 亿元。同时，由于对未来的销量具有不确定性，上市之初的高商誉之雷终究是被引爆了，公司计提了 61 亿元的商誉减值。

两者共同作用下，众泰汽车当年巨亏 112 亿元，参照当时 36 亿元的市值，众泰汽车亏掉了 3 个自己。由于被会计事务所出具了无法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众泰汽车戴上了 *ST 的帽子。自此，公司的问题像多米诺股骨牌一样，一个个引爆。

2020 年 9 月至今，公司的控股股东铁牛集团、二级子公司众泰新能源、三级子公司江南制造和杭州益维，先后因不能清偿到期债务，被迫进入破产重整程序。2020 年 12 月 14 号，铁牛集团由于在重整期间经营状况和财产状况继续恶化，缺乏挽救的可能性，宣告破产。

随着铁牛集团的破产，上市之初它对众泰汽车作出的业绩承诺补偿，似乎也将成为一纸空文。

按照早前的《盈利预测补偿协议书》中的约定，铁牛集团应将其合计持有的 15.66 亿股的股份移交给上市公司并予以注销。但由于其股份几乎都处于质押状态，因此应向众泰汽车现金补偿 139.5 亿元。但由于铁牛集团已破产，公司取得全部补偿款的希望很渺茫了。

上市仅四年时间，众泰汽车已经孤立无援。2020 年 9 月，由于众泰汽车无法清偿到期债务，其债权人向法院申请对公司进行预重整。所谓预重整，就是公司提前启动债权债务及经营工作的清理等相关工作。

为顺利推进众泰汽车预重整工作，公司向社会公开招募投资人。根据 2021 年 1 月的最新公告，目前有两家意向投资人，已缴纳相应的保密保证金和意向保证金，并着手对其开展尽职调查。

由于两位意向投资人均处在尽调阶段，因此其信息不予公开。但是资本市场已经按捺不住，闻风而动。自 2021 年 2 月 10 日起，众泰汽车的股价连续 12 个涨停，不到半个月公司股价由 1.92 元迅速上涨至 3.31 元。

如此疯狂的股价上涨，连众泰汽车自己都发公告表示，请广大投资者理性投资，注意风险。公司预计 2020 年全年亏损 60 亿元至 90 亿元，主要的整车生产业务几乎处于停滞状态，近期连续上涨的股价与公司基本面并不匹配。

虽然众泰汽车希望通过新的投资人，可以重新优化公司的资产结构、债务结构等，实现转型或升级，可以使公司持续经营下去，扭亏为盈。但是，对于投资人来说，要让众泰汽车翻身，并不容易。

现在的众泰还剩什么呢？

截至 2020 年 6 月底，公司总资产超过 190 亿元，其中应收账款和其他应收款 64.88 亿元，占比 33%。但是这类款项中，有接近 60 亿元都已经存在超过 2 年，也就是说，其全部收回的概率并不高。

另外公司固定资产和无形资产合计约 58 亿元，占总资产的 29%，主要包括房屋建筑、机器设备和土地使用权等。相对来说，这已经是众泰汽车所拥有的最有价值的资产了。

剩余的资产中，有接近一半都是众泰汽车给其他企业的预付款，合计 36 亿元。虽然公司多次催收，但是截至 2021 年 1 月底，仍有接近 20 亿元的款项未追回。

众泰汽车手里最后的底牌，是传统燃油车和新能源汽车的生产资质。

尤其是新能源汽车生产资质，在汽车行业电动化转型时期显得尤为重要。2017 年 6 月，国家已经暂停审批新能源生产资质。

曾经，拜腾汽车为获得新能源生产资质，1 元收购一汽夏利旗下的一汽华利，并且还需承担一汽华利 8.55 亿元的债务。而理想汽车为了获得资质，也曾以 6.5 亿元收购重庆力帆汽车有限公司 100% 的股权。

众泰汽车公告中提到的神秘投资人，很可能就是看中了其新能源生产资质。

不过，应建仁已经开始退居幕后了。3 月 8 日晚，众泰汽车发布公告称，应建仁、金浙勇因个人原因辞去相关职位。

经历了反复折腾的众泰汽车，还能等来翻盘的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