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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喜欢说英雄人物决定历史,问题是,英雄人物由什么决定呢?
最简单而言,李存勖之所以是李存勖,首先是因为他有个好爹。如果李存勖的父亲不是晋王李克用,李存勖还能成为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吗?恐怕很难。
甚至而言,李存勖能成为李存勖,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有一个大智慧的嫡母,和一个大智慧的亲妈,这一切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如果他的嫡母、亲妈,有一个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李存勖也无法拥有后来的地位。
李存勖的嫡母有多牛,我们只要知道两件事就可以了。
李克用当年差点被朱温干掉,亲兵逃回李克用那里,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存勖的嫡母时,李存勖的嫡母二话不说,把这个人拉出去就砍了,严密封锁这个消息,然后召集高层开会。
如果李存勖的嫡母当时不这样当机立断,李克用一行被朱温干掉的消息传出去,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自起兵代北,刘氏常从征伐。为人明敏多智略,颇习兵机,常教其侍妾骑射,以佐。东追黄巢,还军过梁,馆于封禅寺。梁王邀入城,置酒上源驿,夜半以兵攻之。左右有先脱归者,以难告夫人,夫人神色不动,立斩告者,阴召大将谋保军以还。迟明,还,与夫人相向恸哭,因欲举兵击梁。夫人曰:“公本为国讨贼,今梁事未暴,而遽反兵相攻,天下闻之,莫分曲直。不若敛军还镇,自诉于朝。”从之。
后来,李克用被朱温打得,都有了弃守河东的的念头。于是李存勖的嫡母就对李克用说,你以前一再笑别人胆小,事到临头,你怎么也这副德性啊?于是李克用才鼓起勇气坚持下去。
晋王危惧,与李存信议,欲出保云州。夫人曰:“存信本北方牧羊兒也,焉顾成败!王常笑王行瑜弃城失势,被人屠割,今复欲效之,何也?王顷岁避难塞外,几遭陷害,赖遇朝廷多事,方得复归。今一旦出城,便有不测之变,焉能远及!”晋王止行。居数日,亡散之士复集,军城安定,夫人之力也。
总的来说,李存勖的嫡母比当年的吕后更凶猛,因为吕后虽然牛,但是在刘邦身前,她也无法通过自己的一言一行来左右大局。
李存勖的嫡母这样凶悍,在没有亲儿子的背景下,却把李存勖当亲儿子看,本身已称得上大智慧了,因为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西晋时代,贾后的母亲也希望贾后这样干:你没有儿子,就把太子当你的亲儿子看,太子为了巩固地位,肯定会感激你、依附你。你与他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贾氏家族的利益就长远了,而且帝国也容易安定。
但是,贾后终于不能做出这种选择。这种选择,简单地看,并不需要高深的智慧,但是在具体操作时,能做到这一点的并不是很多。
身为后宫第一人,自己没有孩子,而善待其它妃子的孩子,做到这一点,也许并不是太难的。但是想做到下面这一点,那就太难了。
我们知道,正妻在养别人儿子的时候,难免会习惯性地迫害、甚至是杀死这个孩子的亲妈。因为只有如此,才能独享这个孩子的爱。
但是李存勖的嫡母并没有这样做,相反,她与李存勖的亲妈,关系异常亲密。
初,太妃无子,性贤,不妒忌;太后为武皇侍姬,太妃常劝武皇善待之,太后亦自谦退,由是相得甚欢。
做到这一点,那可太难了。从某种意义上,李存勖的亲妈也是大智慧的人,面对李存勖嫡母对她友好,她也始终异常恭敬,从来没有试图谋求小三上位。
如果李存勖的亲妈探杆向上爬,以李存勖嫡母如虎如狼的性格,肯定绝不会轻易退缩的。
李存勖称帝后,李存勖自然会多少偏向自己亲妈一些,于是李存勖亲妈地位超过了李存勖的嫡母(亲妈成了太后,嫡母成了太妃)。但是双方也没有因此出现矛盾。李存勖的嫡母大度地接受了这一切,李存勖的亲妈也对此表示了谦让。
庄宗即位,册尊曹氏为皇太后,而以嫡母刘氏为皇太妃。太妃往谢太后,太后有惭色。太妃曰:“愿吾兒享国无穷,使吾获没于地以从先君幸矣。复何言哉!”
这一切看似简单,实际上那是难到天上了。两个女人围绕孩子的爱、丈夫的爱,展开各种争夺,想实现默契和睦,它不打得一地狗血,双方都需要大智慧。至于围绕后宫之主的争夺,更不用说了。
虽然说,谁也知道,大家各退一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问题是,事到临头,谁会轻易退这一步呢?事实上,多少帝国灭亡,都是因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甚至是父子兄弟之间,常常也是争得一地狗血。
再说得夸张点,李存勖之所以可以成为李存勖,那是因为他的哥哥死得比较早。否则,以他哥哥的年龄优势、资历优势,肯定轮不不着李存勖扮演主角的。
李克用的长子李落落,在很早以前,就被朱温俘虏杀掉了;李落落率军征战被俘而死时,李存勖才12岁。换而言之,如果李落落不死,等李存勖成年时,李落落的地位,肯定早已根深蒂固了。
李落落被俘时,李克用玩命去救,却是自己也差点被俘,终于没有救出李落落。李落落被俘后,李克用向朱温请和,并且愿意出钱财赎回李落落,但是朱温的态度很简单,那就是我和你李克用没有什么好谈的,于是李落落很快就死了。
克用之子铁林指挥使落落马遇坎而踬,汴人生擒之;克用自往救之,马亦踬,几为汴人所获;克用顾射汴将一人,毙之,乃得免。克用请修好以赎落落,全忠不许,以与罗弘信,使杀之。克用引军还。
如果李落落活着,李存勖还有扮演主角的机会吗?估计是没有的。如果李存勖一心要竞争主角,难免最后会打翻狗食盆,谁也吃不成。
所以,一个伟大人物的出现,是基于众多偶然因素。
第一,是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上亿精子之间的一场争夺战,决定了他的存在。最简单而言,生成他的那粒精子在这场争夺战中,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取得这场胜利,历史上肯定就不不会存在他了。
第二、他的父亲、母亲、兄弟的成功失败、生死祸福、偶然选择,也会决定他的未来前途。最简单而言,李克用在前期的争战中输得毛也不剩了,李存勖再牛,又能怎样呢?
再简单而言,如果他的母亲之间争得一地狗血,或是与他势如水火,李存勖估计连第一个坎也爬不过去;甚至说得残酷一点,如果他的哥哥没有意外死亡,李存勖连扮演主角的机会也没有。
而这一切,绝不是李存勖可以左右的,更不是李存勖可以促成的。
甚至而言,就是在李存勖成为晋王那一刻起,许多事,也不是他能左右的。李存勖的幸运在于,他有一位神一样的助手,名字叫张承业。
我之所以说张承业是神一样的助手,只因为他是一个太监。作为王位继承人的李存勖,在自己父亲死后,竟然在自己母亲的怂恿下,伙同一个大太监,火并自己位高权重的叔父。
在这种背景下,如果张承业没有近于完美的人格,仅这个原因,就足以让李存勖难以控制局势。
不用说别的,王位继承人在自己父亲尸骨未寒之际,就把一个太监看得比自己亲爹还亲,他能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吗?关键是,还伙同这个太监火并位高权重的叔父,他能是一个合格的王位继承人吗?
单从这层意义上,如果张承业不是传说中的德高望重,李存勖火并李克宁之后,就会让自己处于绝对的被动之中。因为别的罪行不用说,只说他完全倚赖一个太监,就是一条足以让他垮台的罪行。
但是,张承业在李存勖一系的人望,可以说高到了无与伦比的地位,所以李克用大老婆,那种如虎如狼的女人,在关键时候也希望张承业出来领衔火并李克宁。总而言之,我们孤儿寡母就等你为我们作主了。
敬熔阳许之,入告太夫人,太夫人大骇,召张承业,指晋王谓之曰:“先王把此儿臂授公等,如闻外闻间谋欲负之,但置吾母子有地,勿送大梁,自他不以累公。”承业惶恐曰:“老奴以死奉先王之命,此何言也!”
关键是,张承业真的替他们作主了。
后来,李存勖的老婆,以及李存勖的伶人、太监,也未必就是什么邪恶的化身,只是他们失败了。
我们可以想象,如果李存勖在火并李克宁之后就失败了,那他的母亲、以及张承业,肯定也都是邪恶的化身。因为什么是后宫干政、太监干政?李存勖依靠自己母亲、亲信太监张承业火并帝国元老重臣,就是标准的后宫、太监干政啊!
但是因为李存勖的母亲、亲信太监太过优秀,所以年轻的李存勖一上位,几乎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控制了局势。
这种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朱温的预料,于是李存勖控制局势后,迅速率军杀向潞州战场,直接打了朱温一个措手不及。
从某种意义上,李存勖成也后宫、太监;败也后宫、太监。李存勖最初的胜利,就是依靠后宫、太监的支持控制了局势。后来的失败,也是因为他依靠后宫、太监(伶人),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的。
当然了,时来天地皆同力时,你可能遇到的幸运,绝不只是拥有优秀的亲人助手,还有对手的失误、失败。
有时候,对手的失误、失败,比你正确的选择更重要。这就好像,在一场现实的比赛中,你遇到了强大的对手,谁也认为你很难杀进决赛,但是在关键时候,这个强大的对手竟然一再发生失误,甚至病重无法参赛了,你杀入决赛,还有什么悬念吗?
李存勖上台前后,朱温集团已发展到了极限,所以各种问题接连出现。
在这种背景下,李克用一系不求自来的胜利一个接一个。先是丁会带着潞州来投降;再是镇定二州主动来结盟。
当李存勖攻打幽州时,本来李存勖在幽州、梁国两面夹击下很难看到胜利,在这个关键时候,朱温却病重死亡了;然后朱梁集团内讧不断。
接下来,朱友谦带着河中来投降,再是魏博牙兵牙将带着魏博来投降。
这一切,绝不是李存勖运作、促成的,但是它的出现,显然是李存勖成功道路上,绝不缺少的原因。如果梁国还保持在上升期时的状态,以李存勖拥有的实力想翻盘,那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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