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甘来，她有了一对双胞胎， “能生孩子，是幸福的事，我们想再要一个”

Mary

三胎放开的消息出来的当天，章菲菲（化名）就给医院打了电话，一是给自己的冷冻胚胎续费，二是咨询胚胎的使用。

那几天，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生殖中心每天接到冷冻胚胎续费电话近两百个，电话一度被打爆。

“当年的胚胎来得太难了，我们不想轻易放弃，它虽然还是胚胎，对我来说，和一个宝宝一样，现在可以生三胎了，我和老公很想让他来到我们身边。”章菲菲说。

对她来说，生孩子成了一件难事

提及三胎放开，有人说，生不起、养不起，有人说，不敢生。而对章菲菲来说，能生一个孩子，是幸福。

在网络上表达不生的人和在各大医院生殖中心艰难求子的人像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圈层中，有着截然不同的体验。

34岁的章菲菲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今年3岁。两个孩子来之不易。

她26岁结婚，婚后即备孕，一年时间内先是流产，再是宫外孕。“宫外孕后我们去上海一家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是双侧输卵管堵塞，而且是堵塞比较严重的那种。”

听到这个诊断结果时，章菲菲在医院傻了，“特别沉重的打击，因为当时年纪也不算大，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方面出问题。”

上海的医生建议他们直接做试管婴儿。

章菲菲询问能否疏通输卵管，“那个医生说，我这种情况，即使输卵管疏通，如果通后两个三个月内没有怀孕，输卵管会再次堵塞、黏连，然后要再疏通。这个过程太遭罪。”

不太甘心的章菲菲又找到邵逸夫医院生殖中心的张松英教授，“全面检查后，我不仅输卵管堵塞，还存在卵巢早衰，张教授诊断后，也建议我做试管婴儿。”

她用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接受、消化试管婴儿这件事儿，“以前对这个的了解基本是零吧，查了很多资料，关键是调整自己的心态。我老公说，既然事实就是这样，那我们就听医生的，一步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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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后胚胎移植成功，她觉得自己种了大奖

2014年，章菲菲开始在邵逸夫医院接受试管婴儿，她没想到这条路一走就走了3年。

“我前后取了五六次卵吧，有时候只能取一颗，有时候一颗都没有。和我年纪差不的，一次可以取好多颗卵，我压力非常大，很紧张，总想着自己没有卵子了怎么办？”

取卵的过程痛苦又煎熬：每个月都要到医院检查，适合的时候，就要打促进卵泡发育的针，打完取卵，但多数时候，她得到的答复是，这个月不合适。这就意味着，这次是白跑了一趟。

章菲菲的家在浙北一个城市，她每次都是高铁到杭州，前一天下班后赶最迟的一趟，一般到杭州已经晚上8点多，第二天做检查，等结果。最频繁的时候，她一周来杭州三四趟，差不多隔天一次。

对于进行试管婴儿的患者来说，移植前最好取到一定数量的卵子，这样配对优质胚胎以及移植后成功的几率也大。

在取到第三颗卵后，章菲菲希望再成功取到一颗，增大概率。这期间，有一次，她请假赶到医院后，医生说条件不太好，可能取卵不一定成功，本就疲惫不堪的她突然情绪失控，站在门诊大厅大哭。

“那天我是一个人来的，给我老公打电话，他说：我们不取了，你回来。后来，是医生一直安慰我，说你已经花费这么多精力，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坚持一下。”也就在那次，她成功取到第4颗卵子。

这期间，章菲菲还用中药调理，所有的药她都自己煎熬，“觉得现煎现吃更新鲜。”

有没有道理她也不清楚，就是想把该做的事情做到位，不愿在任何一个环节出纰漏，“吃了3年，闻到中药味道就想吐，逼着自己喝下去。”

3年时间，章菲菲就这样循环往复，她总共取得4枚优质卵子，配对成功4个优质胚胎。

2017年，两枚胚胎移植进章菲菲的子宫。“当时心里特别轻松，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有了好的开始。”

移植的时候，医生告诉她，虽然是移植了两枚，但根据胚胎的发育情况，也可能以后会减胎。

“最开始的时候，我想无论男孩女孩，一个还是两个，只要有孩子我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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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决定减胎的时间点到来时，章菲菲却忐忑不安， “那天常规检查时，我心跳特别快。医生说情况挺好，就让我回去。我以为是她忘记减胎的事，想问又不敢，都出诊室了，又折回去问。”

当得到不用减胎的回复时，章菲菲觉得自己像中了大奖。

她把空余时间都给了两个孩子，累并快乐

不过，怀孕的日子并没有比取卵好熬。章菲菲孕吐厉害，前三个月，吃什么吐什么，用她的话说，吃一口吐三口，胃里没有东西，就吐酸水，甚至出现吐血，期间还两次住院。瘦了20多斤，路都走不动。

“每天都要打黄体酮，我做了个记录，3个月打了147针。护士说：你屁股上密密麻麻全是针孔。”

虽然身体上遭受痛苦，但章菲菲的内心却很快乐，“取卵是精神上折磨，这只是肉体上的痛，而且是有希望的痛。”

她经常摸着自己的肚子在心里和孩子对话：你是天上的星星，终于来找爸爸妈妈了。

3个月之后，孕吐减轻，章菲菲的身体也好了很多，能吃能睡，“月份大起来后，我老公每天都趴在我肚子上听胎心，一天三次，我们能感受到宝宝，左边的爱动，右边的爱睡觉。”

2018年，章菲菲迎来两个小天使，“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孩子出生后，章菲菲的爸妈帮忙带娃，两位老人支起了家里的半边天。

章菲菲和老公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称不上多富裕，但养育两个孩子尚可。

“她们刚出生时，我觉得最大的快乐就是每次检查时，都说健康。慢慢长大，就有了养育的乐趣，每天都有变化和惊喜。”

平时上班，老人带娃，但只要下班、周末休息、节假日，章菲菲都会自己带，一是不想让父母太劳累，二是想多陪陪孩子，“我在车里装两个安全座椅，有时候，我一个人就可以开车带她们出去玩。除了工作，我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孩子。”

章菲菲喜欢孩子，但养育过程也有烦躁的时候，“会对着她们发火，比如她们不守规矩，哭闹不止，或者把东西扔得乱七八糟时，但是发完脾气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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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反思的章菲菲开始每天上下班路上听一些育儿书籍，试着寻找合适的方法。

随着两个孩子渐渐长大，章菲菲也开始感受到养育的压力。“最大头的还是教育费用吧。”

今年9月份，两个宝贝要读幼儿园，她看中了家附近一家优质幼儿园，问了下学费，一年五六万元。

“一下子就感到压力来了。我和老公商量过两个孩子以后的教育费用，这个幼儿园是贵了点，但它提供很多兴趣班学习，就不用在外面报班了。我老公还说，以后孩子读书了，能教的自己教，兴趣班选择性上，应该也还好。”

两个冷冻胚胎来之不易，她不想放弃

当初，成功移植两个胚胎后，另外两个胚胎，章菲菲选择冷冻保存，3年来，他们按时续费，从来没想过放弃。

“当时取的过程太难了，每一步都是关卡，一步步过，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一万个不愿意放弃。虽然还是两个胚胎，但我一直觉得那就是两个孩子。”

如今，三胎放开，章菲菲和老公的第一反应就是，再要一个孩子。

做这个决定，章菲菲知道自己的生活可能会发生大变化：房子、车子可能都要换，还要发展第二职业。

“我们现在的房子130方，刚刚好住，再要一个，肯定要置换，不过，我们本来也有置换的打算。车子去年刚换的，是不是要换成7人座的？我和老公的工作还算稳定，现在也有在做第二职业，只是进展不大，以后可能要多花点精力。”

章菲菲觉得自己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妈妈支持她再要一个，说可以再帮忙带。

“其实，三胎消息出来后，我身边很多朋友的父母也很怕：好不容易孙辈带大了，再生的话，要带到什么时候啊。对我和老公来说，两个孩子今年就要上幼儿园了，总算能脱手一些了，再要一个，一切都要重来了。”

第一胎时，她在医院里遇到一些因为想生二胎而来做试管婴儿的妈妈，“当时我们这些生一胎的都说：怎么这么想不开？有孩子了还要吃这个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

章菲菲说，大城市生活的人工作、生活压力大，通勤时间长，加班多，的确没有精力和时间养孩子，“我们毕竟在小城市，虽然也加班，但没那么频繁，上下班路程也不远，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可能相对好一点。”

最关键的是，章菲菲和老公都不愿放手那两枚来之不易的胚胎，“虽然会有很多辛苦，但不都说人才是最宝贵的吗，我老公也说，孩子就是最大的财富。”

新闻深读

每年8000多对夫妻来做试管婴儿

最近20年，男性精子质量大幅下降，40岁以上是“高龄爸爸”

在生育这件事上，有人因为各种原因不想生，另外一个无奈的事实是，有很多人想生却生不了。

“在中国，不孕不育的夫妻占育龄人口的15%左右，这个比率在全世界来说，都是比较高的。”国际知名男科专家、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副院长孙斐教授说。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副院长、生殖中心学科带头人张松英教授也给出了一组数据：全国百万人口行体外受精（试管婴儿）周期数，2009年到2019年间呈上升趋势，2015年到2016年上升比较快，2018年到2019年上升减缓。以邵逸夫医院生殖中心为例，2018年和2019年的周期数都是8000多例，浙江省第一。

从取卵患者的年龄上来看，2018年的平均年龄是33岁，2020年的平均年龄是 33.6岁。其中，35岁以下的女性患者占比65%，35岁以上的占比35%，高龄女性占比有上升趋势，40岁以上女性的占比从10.1%上升到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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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岁以上属高龄男性，生育后代有风险

很多患者得知遭遇生育问题时，都觉得是当头一棒，几乎所有人想问的第一个问题都是：原因是什么。

“就我们中心来看，不孕不育的夫妻中，单纯因为女性有问题的占比35%，单纯男性有问题的占比10%，男女双方都有问题的占比55%。”张松英教授表示。

张松英教授解释，女性遭遇的生殖问题包括输卵管因素、子宫内膜异位症、卵巢功能异常等。多数和年龄因素有关，但也有一些患者，35岁以下，虽年轻，卵巢功能却很差，有的患者B超下只能看到1～2个小卵泡，“我们做过最年轻的试管婴儿女性患者只有22岁，她是省外来的，结婚早，卵巢功能明显下降，已经反复调理和人工授精治疗均未能怀孕。”

除了女性自身的原因外，在不孕不育这个问题上，男性同样有很多问题。

“最近几年，男性的精子质量存在下降的趋势。按照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20年前，男性每毫升精液中精子数量达到1亿个才是正常的，2009年，最新出来的标准是每毫升精液中，精子数量1500万个就算正常。” 孙斐教授说，少精、弱精、重度少精、无精，这些都是男性会遭遇到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高龄问题。

“我们都知道高龄产妇，在生育这个问题上，男性也有高龄一说，一般来说，男性40岁以上，就属于高龄了。有些男性是无精，有些有精子，但精子活力低或者形态不好。”孙斐教授解释，这其中最直接的原因是和不良的生活习惯有关：抽烟、喝酒、久坐、肥胖等。

“精子形成需要适宜的温度，温度过高会影响它的活力，像司机、程序员等久坐的职业，阴囊位置一般温度过高，对精子是不利的。另外，如果喜欢穿特别紧身裤子的人，也容易伤到精子。”

孙斐教授曾接诊过一位20多岁的男患者，从事IT行业，结婚两年后，小两口一直在积极备孕，但一直没有动静。

检查发现，他的精子活力不太好，孙斐教授仔细询问了男患者的生活、作息，对方无意提到说，平时工作的时候，习惯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

“我让他把这个习惯改掉，大概半年之后，两人成功怀孕。”孙斐教授解释，笔记本电脑工作时温度过高，抱在腿上，导致生殖器过热，很容易伤害到精子形成，“有些不孕不育的患者，找到原因，是可以通过改变生活习惯或者适当调理，最终实现自然受孕的。而大多数时候科学规范的男科治疗对诊疗男性不育症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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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岁空少迟迟不育，原来是基因突变

正是因为如此，对于不孕不育、需要借助辅助生殖的夫妻，孙斐教授都会建议不仅要动态关注女方的卵子状态，同样也需要动态关注男性的精子质量，“精子质量是会变化的，这段时间没问题，不意味着一直没问题。”

他曾接诊过一些患者，检查时，男方精子尚可，女方花时间去调理卵巢，等女方的卵巢功能有好转，男方的精子反而不行了。

“男性的小蝌蚪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很容易受伤。”孙斐教授表示。

男性的精子问题，除了和生活习惯相关，还有一部分是和基因突变相关。

“比如无精或者重度少精患者，许多是染色体异常或者基因突变造成的，但有些男性，染色体正常，却依然无精。”孙斐教授说，很多男性患者即使知道了自己是无精患者，但却很困惑：为什么是我？

一位30多岁的男患者七八年前就确诊无精，但这几年间，依然往返于各大医院，他想知道为什么。

“他到我这里来后，我们给他做了一个基因检测，证实他是一种基因突变，他这种情况不可能有精子，即使采用睾丸切开取精术，也不可能找到精子，如果想要孩子，只能使用精子库里的精子。”

孙斐教授说的这种基因检测是他和团队耗时6年，研制出的国际上首张男性不育基因筛查面板，它能为男性不育患者提供全面的遗传风险评估。简单来说，通过抽血检查就可发现男性不育是否由基因突变引起的。

“如果是基因突变，那意味着目前没有办法去治疗，患者就不用再去四处寻求方法，直接考虑使用供精方法做辅助生殖。”

前段时间，一位30岁左右的男性空乘从业者找到孙斐教授，结婚两年后一直没孩子。

“他是家中独子，家里人很着急，女方检查后显示没问题，说是男方精子问题，但他的染色体也正常，两年时间四处寻医，吃中药、运动，什么办法都试过。后来到我这里看门诊，用基因筛查面板检测出是基因突变造成的无精症。虽然很受打击，但最后接受了用供精方法做辅助生殖。”

无论男女，40岁以上备孕的，都要提前做检查

对育龄夫妇来说，如果想要孩子，需要注意哪些事情呢？张松英教授和孙斐教授都给出了一些建议。

张松英教授表示，对于年轻的夫妻，比如35周岁以下的，如果正常备孕半年至一年没有结果，夫妻俩应该到医院生殖门诊或者生殖中心做生殖相关的检查和评估。

对于年龄35周岁以上，尤其是任何一方年龄在40岁以上的，最好是备孕前就做生殖检查，进行排查。毕竟，年龄大小与生育结局密切相关。

对于要做辅助生殖的患者，医院会对夫妇双方做全面体检，这个过程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此期间，医生会同时对患者进行调理及生活方式指导，如减重、不熬夜和减少油腻和甜食等，并指导他们继续尝试自然受孕。有一些夫妇就在这样的调理过程中成功怀孕了。

孙斐教授会对因为不孕不育来就诊的男性患者做全面的体格检查，除了检查精子外，还包括甲状腺、乳房、生殖器等。

“甲状腺功能异常会影响男性性功能，糖尿病患者会出现勃起功能障碍。还有一位男患者因为不育四处求医多年，而全面的男科体格检查发现，他其实是因为包皮过长影响射精。”

孙斐教授表示，如今社会上关于男科疾病治疗的乱象过多，有些检查不足，有些过度检查，“每位患者情况都不相同，不孕不育未必都是精子的问题，所以医生的诊断一定是要仔细又具针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