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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了,天下起了雪。今天就是2月14号。情人节,这个使她多少有点盼望又有点厌倦的日子。"他一定是早已经忘记了。。。" 她呆呆地想。她又斟满桌上的酒杯,另一只是空的,因为他不在。两个水晶酒杯刚好是一对,是她去年情人节买的。眼前的两瓶红酒,有一瓶早就空了。她想醉,偏偏就是,越喝却越清醒。
她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叹了口气。他还是没有回来,每天都是这样,不到午夜他是不会收工的,他那个小take away,赚的是辛苦钱,人家关门他开门,人家睡觉他上班,他赚的是人家不稀罕的血汗钱,一年365天,天天如此,就算是情人节又怎样?他才不会舍得为她关门呢,就是回来了又能怎样?他早己经是累得不想说话了,还不是,看见她就像没看见一样,倒头就睡,什么都不会发生。她早已经不奇怪了,到了情人节那天,老公一定会象往常一样,买回一盒巧克力,心形的。是的,开始,她感到很浪漫,很甜蜜,惊喜地扑过去。。。但是,快二十年了,她早已经厌倦了,一样的礼物,一样的祝福,一样的,一成不变的生活。
“一个不爱回家的男人,家好像是旅店,除了忙还是忙,这样的男人...”她越想越气,很快,另一瓶酒也被她喝光了,女人的寂寞,说不出倒不明,酒精好象在她身上点燃了一团火,越烧越热。。。她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敞开身上的睡衣,露出火红色的比基尼,这是她今天刚刚买来的,作为给他的情人节礼物,火红色,他最喜欢的颜色,"就喜欢看你穿比基尼。。。"刚结婚那阵,他咬着她的耳朵说。不知道今晚看到她穿这个,他又会怎样?他应该是正在回家的路上了吧,他怎么还不回来呢。。。她再也等不下去了,最后在桌子上抓起了电话。
他的手机很快就拔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早己经熟记于心,嘟--嘟嘟---没有人听?再拔一遍,还是没有人听?今天是情人节呵,该不会跟什么人偷情?她浑身起了冷汗,她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拔起来,女人就是这样,男人越不接电话,她们会一直地拔下去,直拔到手烂。
终于,他接了。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她厉声问,"。。。今天我要晚些回来了,因为下雪,路不太好开。”电话的那头很安静,隐隐传来汽车上收音机的声音,她这才放心了。从老公的take away 开车到家,大概要一个多小时,他就是这样每天开来开去的,为了省下钱,好早一点买得起自己的房子,他们租住在郊外 ,这里更便宜些。老公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方向盘,行驶在401高速公路上。
她不说话了,只是长长地叹口气。
“为什么又叹气,亲爱的,”老公笑道:“把那个叹息扔到海里喂鱼去吧~”
“少贫嘴,你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她幽幽的说:“婚姻永远是浪漫的坟墓。。。”
“哈哈,想浪漫不难,一件小事嘛,来,亲一下。。。”汽车滑动了一下,老公扶了一下方向盘。"不太好呵,老婆,开车讲手机,接吻,很危险的。可不可以回来再说。。。"
“我不管!现在就要说,"她固执地不放电话,"每年的情人节,你就只知道买巧克力,你不觉得很乏味吗?”她把手中的空酒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你难道不喜欢我的巧克力了吗?”
“不只是因为巧克力,确切的说,是因为每年,我们的生活就像那块巧克力一样的味道,一样的形状,而你,总是那个样子!我希望,今年可不可以更浪漫点,更新鲜点。。。”她越说越感到悲哀,快哭起来,老公似乎感到了什么,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老婆,我们的钱已经攒到快够买房了!不管怎样,今天为了让你高兴,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别难过了,我现在就去办,你等我。”他很快收了线。
。。。她打开冰箱,想起自己每年情人节,不也是烤块心型猪扒吃吗。对了,该去买猪扒了。她飞快穿起衣,一定要赶在他回来之前做好。她不知道,当她去超市的时候,401高速上,发生了车祸。几辆警车闪烁着警灯,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警员到时,发现汽车里的仪表盘,方向盘上,到处是血,一个男子手中紧紧握着手机... 等她开车回到家时,发现门口停着一辆警车。两个警员交给她一只带血的手机,她直愣愣地盯着警员,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家里的电话上,屏幕上面有很多MISSING CALL...全是他的号码。
此刻,她想起了老公,那个整天忙得不可开交的男人,那个永远都疲倦,永远都睡不够的样子。还有很久以前,她想起了在学生时代他们曾经的花前月下;想起了毕业时他从武汉追到河南求婚;想起了他们结婚第一年时,第一次依偎在沙发中,他喂她吃巧克力;想起了当他们的孩子用期待眼神看着巧克力时,他总是说让妈妈先拿;想起了他无数次在天冷的时候为她戴好帽子;想起了他忙得不能回家时,经常叮嘱她少看电视,少上网,好好睡觉;想起了他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 他是个多么懂得浪漫的人呵!怎么她早没发现这点呢?怎么她不知道,她还一直深深地记着过去的这一切呢?他还没有看到,她身穿火红色比基尼的样子。。。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人去了,才能想起这一切呢?她感到心被谁偷去了,疼极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哭不出来。她还想起,她曾经坐在他的怀里看电视了:她曾经等在浴房外面给他递浴衣了:她曾经给他准备衬衣了。她永远也听不到,老公最后想说什么......
转天,花店的人送来了三只冰冻的红玫瑰,放在水晶的花瓶里,说是那花是她老公预定的。她呆呆地接过花,一滴泪静静地滴落在玫瑰上。。。
作者:小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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