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死刑犯上诉20年 行刑时称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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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无辜的，我根本没有枪。”临死前，42岁的特洛伊·戴维斯仍然这样说。9月21日，他因谋杀罪被执行注射死刑。一场拖了20年的官司终于结束，但是戴维斯的死并未让这场旷日持久的官司盖棺论定，人们的争论延续至今。20年来，法庭曾数次准备对戴维斯执行死刑，但他始终坚称自己无辜，刑罚一推再推。

　　“我不是凶手”

　　“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死你们的儿子、父亲和兄弟，我是无辜的。你们最终会看到事实的真相。我的家人和朋友将继续为真相战斗，那些夺走我生命的人，愿上帝原谅你们的灵魂。”行刑前，戴维斯情绪尚显平静。

　　当地时间晚上10点53分，死刑目击者称，戴维斯注射第一支毒针后，眼球不停翻转，慢慢失去知觉，整个过程持续15分钟。

　　11点08分，戴维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目击者说：“整个房间弥散着阴森的情绪，他静静地躺在一张惨白的医用病床上。”这个在监狱生活时间比自由时间还长的美国人，终于以死亡的方式离开了监狱。

　　案件受害人马克·马克菲尔的遗孀说：“是时候修复伤痛了，我对戴维斯的死没有感到丝毫的高兴。我会为戴维斯的家人祈祷，因为他们现在已经理解了我们的痛苦和伤痛。”

　　一场残忍的凶杀案

　　特洛伊·戴维斯是一名黑人，家住佐治亚州。

　　1989年8月19日凌晨，20出头的他和朋友西尔维斯特·科尔斯参加完聚会后，在一家汉堡王快餐店门口的停车场与露宿者拉里·杨发生口角。激烈的争吵声引来了快餐店兼职保安马克·马克菲尔。

　　马克菲尔的正式职业是一名警察。当他上前制止时，突然有人朝他的脸部开枪，马克菲尔应声倒地。行凶者走近倒在血泊中的马克菲尔，近距离向他胸口补了一枪，子弹穿过他的心脏。27岁的马克菲尔当场死亡。

　　几天后，几百人出席了马克菲尔的葬礼，包括众多县、州和联邦警官。

　　科尔斯当天即被警方逮捕，并指认戴维斯用一把点38口径手枪射击了马克菲尔。8月20日清晨，警察搜索了戴维斯的家，从洗衣机中拿走了一条白色短裤。8月23日，戴维斯被控谋杀。

　　警方确认在现场收集的弹壳与戴维斯早前被定罪的一宗枪击事件有关。除此之外，警方迄今为止尚未找到凶器，也没有找到任何血液或DNA证据直接证明戴维斯是枪手。

　　但是，1989年11月15日，在地方法庭上，包括露宿者拉里·杨在内的多名目击者指认：“当时身穿白衬衣和短裤的戴维斯枪杀了马克菲尔。”戴维斯的邻居杰弗里·萨普也在法庭上说：“枪击案后不久戴维斯就曾向我承认他是凶手。”

　　1991年8月，法官根据现场环境证据、弹道专家的测试以及目击者证供，判决对戴维斯执行死刑。

　　上诉理由多种多样

　　戴维斯曾经非法持有枪械，但在邻居眼中，他是个“真诚小伙子和当地孩子的大哥”，经常接送残疾妹妹去医院。戴维斯曾经打工的工厂老板觉得他有积极的生活追求，“是一名可爱的、称职的员工，不敢相信他杀了人”。

　　戴维斯自己也从来没有承认过杀人。在20年里，他不断上诉，不断被驳回。从1992年到2000年，他曾多次上诉，理由涉及法庭受舆论左右、陪审团涉嫌种族歧视、实用电椅处决过于残忍等，但是都被法院驳回。

　　从1996年开始，当年控方传召的9名证人，其中7人修改了自己的证词，甚至受害人拉里·杨也声称自己当年遭到了警方的暴力威胁，才指认戴维斯是凶手。后来，又有三名证人直接指认戴维斯的同伴科尔斯曾承认是他开的枪。

　　2004年5月和2005年9月，戴维斯先后两次以新证人供词提出上诉。但是由于无法传唤证人上庭，被法院驳回。

　　推迟死刑未翻案

　　2007年6月25日，美国高等法院再次驳回戴维斯的调卷复核申请，宣布7月17日对其执行死刑。一时间，各方舆论矛盾齐齐对准美国司法体系。联邦调查局前任主管威廉姆斯·塞申斯当时说：“如果一个人声称自己无罪，但法庭却置之不理，这让人无法忍受。”

　　2007年7月16日，佐治亚州特赦和假释委员会终于第一次推迟戴维斯的死刑。经过重新评估，佐治亚高等法院决定于2008年对戴维斯重新执行死刑。佐治亚州前任州长吉米·卡特随即发表公开信称：“法庭如果拒绝审查一些可能洗脱戴维斯罪名的证据，而将一个可能无辜的人轻率处死，这是在为司法挖掘坟墓。”

　　戏剧性的是，就在那次戴维斯即将押赴刑场的前两个小时，戴维斯的律师说：“目前指认科尔斯是凶手的目击证人已经上升到四名。”高等法庭再次中止了行刑。

　　此后，戴维斯的支持者发起了全球集会请愿，美国最高法院只好下令再次推迟死刑，重新核查案件。负责此案的法官摩尔让戴维斯提供新证据，以决定是否重审案件，这是美国50年来首次为死囚作有关安排。

　　2010年6月，摩尔召开听证会，表示辩方拒绝传召证人上庭，削弱证词可靠性。那些宣称科尔斯杀人的说法更是“道听途说”，不足采信。2011年9月7日，佐治亚高等法院宣布9月21日对戴维斯执行注射死刑。

　　在如此多的质疑声中，处死一个人，实在太恐怖，这意味着美国司法公正灾难性的失败。我们不会停止抗议，全球成千上万的人都知道了戴维斯。——“国际特赦组织”执行理事拉里·克科斯

　　我们生活在文明的社会里，庆幸的是，我们最终将问题交给了公正透明的法律，而非那些在街头盲目抗议的人群。——戴维斯一案检控官劳顿
　　他有充足时间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但事实证明，他有罪。那些抗议人群，大部分人连戴维斯是谁都不清楚，他们只是为了抗议而抗议。——被害人马克菲尔的遗孀

　　■ 解读
　　美执行死刑为何那么难
　　在不久前的“卡恩案”中，因为原告说谎，卡恩无罪释放；而另一则著名的案子“辛普森案”，因为作证警员曾有种族歧视的历史，辛普森也被判无罪。但戴维斯案中，证人修改证词，前后口径不一，甚至连杀人凶器都没找到，却被判死刑。这三则案件都是证词出现问题，为何判决结果大相径庭？
　　中国政法大学刑事诉讼法专家卫跃宁教授介绍说：“戴维斯案与前二者本质区别在于，戴维斯已经被判有罪，舆论认为他清白，但前二者法庭已经判决无罪。”
　　在美国，生效裁判做出后，很难被推翻，除非被告能提供非常确凿的证据，比如真凶被抓。在戴维斯的案件中，到目前为止没有找到所谓的真凶，戴维斯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不过，卫跃宁表示，美国的死刑程序非常复杂，即使法庭判处死刑，也不会立即执行，在没有废除死刑的州，即使死囚不上诉，案件也会自动上诉到州最高法院。州法院的裁决决定最终执行，但囚犯也非必死无疑，囚犯还能通过上诉、申请联邦最高法院调卷复核、申请人身保护令以及向特赦委员会申请赦免等三种程序，延迟死刑。
　　卫跃宁表示，上世纪80年代时，美国死刑从判决到执行平均持续8、9年，现在更长达十几年，最长的甚至达到25年。因此有些囚犯虽然判决死刑没有执行，但因为时间拖得久，最后死在监狱里。
　　美国联邦上诉法院第二巡回法庭法官约翰曾指出，这不仅仅是为了防止无辜的人被处死，而且因为美国死刑程序繁杂，这种内在机制导致执行时间长久。
　　“判决后不轻易执行，是美国死刑的一个特点。美国真正执行的死刑并不多，一项数据显示，从1976年到2010年，美国只有1234人被执行死刑。”卫跃宁说。
　　他认为，美国一个死刑从判决到执行，平均花费是500万美元，美国对死刑案件非常慎重。这则案件持续如此之久，就是担心出现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