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来北京旅游的西方游客经常会谈起这里没什么贫民窟。这座都城里生活着700万农民工,但是像点缀或环绕着孟买和里约热内卢似的发展中城市的肮脏棚户区是看不到的。
然而北京是有“贫民窟”的——只是都被遮挡了起来,而尽管生活条件恶劣,里面的许多居民却令人意外地心怀希望。
两种“贫民窟”都是国家默许的。政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中国这场震撼人心的城市化进程需要大量农民工充当廉价劳动力。一旦某个贫民窟变得太碍眼,政府就直接把它拆​​掉,把地卖给房地产开发商,强迫民工继续往城外寻找住处。在刚过东四环的地方有一座外观气派的高层住宅楼,门口站着保安,大厦正对面就是一个叫辛庄的城中村。在这里的简陋水泥房或砖房里,一个房间可以住进整整一家子人。这里没有淋浴或厨房,一栋建筑物只有一个共用的水槽,狭窄的走廊里摆着几个电炉,到处是低垂的电线。外面是腐臭的垃圾。居民用的是户外厕所:一条条连通的开放式排水沟,没有隔断,到了炎热的夏天会滋生大批的苍蝇。 有的贫民群体被称为「鼠族」,因为他们生活在曾经的防空洞和地下室那些潮湿、黑暗的房间里。还有一些农民工住在一些被这座不断扩张的首都吞没的村庄里。(媒体对这种地方的委婉说法是「城中村」。)
民工没有北京户口,能享受到的医保和教育等社会福利是有限的。因此很多更穷一些的人会选择把孩子留在老家。还有的采取折中方案:上周在辛庄和我聊过的一家人,拿不出每年1600美元(合9800元人民币)的学费,因此,他们的儿子现在就没上学。
就算是这样,在最近的一次访问中,我感受到的主要情绪也还是乐观。
25岁的张凯(音译)是一名餐馆服务员,每个月收入大约300美元(合1844元人民币),花40美元(合246元)和人合租着一个小房间。他用手头的闲钱偶尔可以上一下网吧,去一些著名景点玩,比如颐和园和鸟巢。在辛庄,他只能在一条臭水沟边洗衣服,但是在这个贫民窟里的生活还是要比他在山东东部的农村老家强。看着周围灰尘漫天的街道,他说:「多亏了有这个村,民工不用被逼着搬到五环外更远的地方。」
他的邻居、一位姓朱的小摊贩现年53岁,在这里住了18年,靠在路边一个小店卖一块钱一个的冰激凌挣到的钱,供了三个孩子上大学。他们在读平面设计、电子技术和经济学。
北京的这些贫民窟之所以能够维持现状,靠的正是这种社会地位变化的承诺。他们不像印度贫民窟的居民那么贫穷或疾病横行。这里的多数民工能找到工作。很少有严重的犯罪。外地人凑到一起,营造出一种鲜明的社区感。所以连生活在贫民窟的人都是乐观的——至少,只要生活条件一直在改善就行,就像过去三十年那样。
这种情况能持续下去吗?汤姆·米勒(Tom Miller)在《中国的十亿市民》中警告,如果不改革户籍制度,开发廉价的大型住宅区,到2030年十亿中国人里会有将近一半沦为「庞大的底层阶级」。对于中国的贫民窟,这意味着那里将从挥洒希望的家园变成充满愤懑的熔炉。
翻译: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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