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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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腊八节的来历，传说纷纭，祭神说、告诫人们珍惜五谷说、驱病避湿说……到底哪一个更接近初衷和史实，无以考证。一般来说，这一天，也就是民间的一个小小的节日，不大、不隆重，却很五谷很烟火。一家人围炉熬粥，大米、红枣、红豆、百合、蕨麻、核桃、葡萄干等等，一股脑儿放入水中文火慢炖，香味扑鼻，滋味悠长。晚上，踏雪归来的一家人，灯光下喝着香甜的腊八粥，回忆过往点滴，憧憬美好的新年，总是温馨。

　　但腊八节之于我，还有了一种怀念。

　　我的姥姥，是一个有着“三寸金莲”的旧时妇女，她生了四男四女八个孩子，一一供他们上学读书，这个过程中的艰难自不必说。她自己是不识字的，只是解放初期跟着扫盲班上过几天学。但就是这几天的学，让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知道了一个道理：娃娃一定要念书才能有出息。所以，无论是自然灾害时期，还是文革中间，姥姥无论多么艰难，都告诫孩子一定要读书，不能像自己一样，当睁眼瞎。在姥姥影响下，母亲家的八个孩子，全都上了学，一个个走出甘肃贫困的大山，谋到了各自的职业。有当干部的，有当工人的，有到部队的。因为这个，姥姥成了送子进城的模范，母亲一家也成了让山里人羡慕的对象。

　　母亲经常给我们讲他们小时候，姥姥教育他们读书的事。说姥姥为了孩子们能认真读书，会陪着孩子们学习，她自己不认识字，但她很会利用资源，老大给老二当老师，老二给老三检查作业，以次类推，形成传帮带的链条。母亲说，别人家都到南家洼看戏去了，姥姥不去，她陪着孩子们就着煤油灯，一边纳鞋底一边看着孩子们学习，往往是一家人被油灯熏得黑了鼻头，所有的孩子做完作业，她才捶着累得酸疼的背再去推磨，很晚了，才去睡觉。姥爷当时是公社的干部，经常是几十天都难得回家。就靠姥姥支撑着，让孩子们一个个长大，并且有了自己的出息。

　　姥姥还积极参加村里的活动，经常承担公社的任务。打粮扫场，她走在前，唱歌演戏庆丰收，她不比别人落后。还骑着大马，被推举到县城参加过妇女代表大会。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姥姥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针线，凭着细针密线，手工能做出板正的中山服来。绣的花枕头，是新人结婚时最漂亮的摆设。我亲眼见过姥姥绣枕头，图样是自己画的，彩线是到集市上买的，花绷子一绷，手腕柔美地剁刺之间，红得花绿的叶，双鱼戏水，鸭子拍翅，真有栩栩如生的感觉。

　　后来，随着孩子们在城市的落户，姥姥是经常在西安、平凉几个城市看望孩子，有时候住十天半月，只要姥姥来了，总有美食等着我们吃。她做的饭，不是城里人能做得来的，她用燕麦做的酒馥子，相当于我们现在说的醪糟，不仅有醪糟的甘甜还有燕麦的特殊味道，吃起来醇厚而精道。姥姥来谁家，就把口福带到谁家。可时间不长，就要匆匆离去了。我们孙子外孙子都极力挽留，她还是走了。姥爷有个兄弟，一生没有生养，老两口又多病，姥姥是惦记着老家的兄弟，才拒绝了孩子们让她在城市久留的愿望。
　　有一年，就是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的那一年，姥姥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我的女儿也已经上了小学，姥姥、母亲、我和我的女儿四世同堂的几个“女人”的一张照片，被我配了文字投到了宁夏日报，那张照片经过了十几年，还被我们珍藏。当时拍照片的情景时时回忆。

　　后来，姥姥终于老得不能像以前东跑西颠。叫她，电话里说，不能再跑了，死了不好办，给大家添麻烦。再说还要照顾你二爸，姥姥对母亲说。每次电话的时候，母亲的眼睛都湿润着。大家知道，姥姥以不麻烦儿女的形式爱着大家。终于，耄耋的姥姥在老家卧了床，尽管如此，她对轮流回家照顾她的儿女们一次次嘱咐，一定不能扔下你二爸呀。每当这个时候，已经年龄不小，退了休的舅舅姨姨们，就被姥姥的善良感动。

　　去年，快过春节了，我的女儿已经接近大学毕业，我计划着，等女儿考研结束，和母亲、女儿一起回甘肃大山的老家，再照一张“我家四代女性”的合影，テレビ会議システム但未待我们成行，在腊八的那一天，姥姥离世，终年九十岁。一年过去了，母亲、母亲的弟弟妹妹们按照姥姥的意愿，轮流回家照顾着他们的二爸，一如照顾自己的母亲和父亲……

　　又是年末岁尾，回忆老人家的同时，一份温暖萦绕心头。母亲前几天生病了，输着液，咳嗽着，告诉我说，腊八快到了，烧好八宝粥，烧纸的时候，端给姥姥喝。我说，好的，我一定记着，坚决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