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我问:你见过马吗?
你一定会说:怎么没见过!草原上的马,骑兵的马,电影上的马,甚至还有小人书上的马。
我是说城市里的马,你见过吗?
这个问题对自幼长在城市的人来说是个问题。小时候不识马,曾经错把马路上拉沙子的骡子当成马。
后来,听说公园里来了一匹马,我急忙去看:它有一双温顺机敏的大眼睛,棕色的肌肤仿佛绸缎一样紧密光亮,四蹄像四只洁白的小碗,轻盈地舞动。薬剤師 求人它的浅褐色鬃毛齐刷刷的条分缕析,好像女人飘逸的长发,使它显得风采绝伦;它步态和谐,神情优雅,整体感觉就是一个尤物。我隔着栅栏,久久地观察它……
再后来,公园又来了几匹马,公园一角辟了个马场,供人骑游。再后来,马场不搞了,马也不见了,连同第一匹马,直到现在,公园里还是没有一匹马,原来的马场也变成了射箭场。
那时,我就想:什么时候,我才能再见到城市里的马呢?
前年盛夏的一个傍晚,我又看到了马,而且是一群马。株它们仿佛一队流动的哨兵,悄然无声地在城市暮色里移动。它们是最富有灵气而聪明的牲灵,在红灯闪烁之间马上停下了脚步———在车流映衬下,瞬间凝固为一幅壮美的剪影。一会儿,剪影中纤细的线条依次摆动,它们开始小心翼翼地过马路了。
我知道渭河滩那边新辟了个跑马场,我不用去看。我和马,相约在黄昏时分,相约在这个每天晚饭后去上班都要经过的十字路口。
再也没有比马更懂得与人类和平共处的动物了。它好像很懂得人类的规则:不论是交通规则还是人情法则。一次它们在行进中,一只顽皮的皮球跑到了马路上,停在头马的面前。枣红色的头马立下来,很“绅士”地冲捡球的小男孩微微抬起右蹄,又放下———它在致意呐!这时候,驾驭它的马背上粗犷的汉子看上去就像个绅士。
这种奇妙的人马约会没有持续多久。城市里还有一种“马”,它的心脏叫“马达”。有一天,这种疯狂的“马”突然闯过了红灯下的十字路口,那里,威武高大的枣红头马被步行者拉着缰绳,正越过宽敞平坦的路面———身后是它井然有序的队伍。ローン超速中巴车刹车时尖利的噪音显然刺激了虽然训练有素但却超负荷运转的神经的底线,头马竟然摆脱缰绳,向最危险的地方冲去———
我听到了头马发出撕心的鸣叫,沉重的撞击声是如此短促甚至可以完全忽略掉;而头马訇然倒地后痛苦的呻吟声和身上汩汩流出的殷红鲜血,都长久凝结在这盛夏的马路上。
后来,渭河滩变成了人工湖,其余的马又迁徙了。
是的,城市里有很多条马路,但没有一条马路真正属于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