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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家里有吃不完的水果,放在那里坏了,继而被妻子提着当垃圾扔了时,我便想起童年时过年的光景来。
那时候过年,母亲从腊月初便开始摊米馍,年景好时,我们可以摊一大缸,吃一个多月。我认为米馍最好是先放到仓房里冻着,熬粥时再放锅里稍微蒸一下,这样的米馍凉丝丝、甜盈盈的,最有味道。腊月十五以后,就要蒸白面枣馍了。至于枣馍要蒸多少,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大人们总是先把我们小孩子支开,然后才蒸,免得刚一出笼就被我们几个馋猫抢吃了。株枣馍是要先供祖先的,只有在年三十晚上供完了祖先,父母才会分给我们吃。枣馍又圆又白,还开着花,顶上有颗小红枣,周围点着鲜红的小圆点。分给我的那一份,我总是先在怀里揣半天,看够了之后才一点一点地慢慢啃,那味道,真香!
腊月二十三以后,父亲便把喂养了一年的猪杀了,拿到集上去卖。卖了猪,我们就有新衣服穿了,或是一件军绿上衣,或是一条蓝布裤子,要想上衣和裤子都买新的,那是很少有的事。但我们全家人的鞋和袜子每年都必定做新的,因为老奶奶常念叨穿新鞋新袜,薬剤師 求人来年就会走得平坦、过得舒适。尽管有时做鞋的布只是穿旧或穿小的衣服拆成的,但母亲说只要是新做的就是新的。为了全家人的鞋和袜子,母亲整个腊月都睡不了几个囫囵觉。
而我们小孩那时最热衷的是家里过年会买多少糖果。小伙伴们聚在一起也互相打探,一听说谁家买了,大家就对他羡慕不已,继而猜测是买了糖块、苹果还是梨,花生还是黑枣、柿饼,因为猜不出而急得面红耳赤。大人们从不让我们早知道,怕架不住我们死缠硬磨,如果手一松,那为数不多的糖果就难保桌上的风光了。
那时村里没有电视,收音机也极少,人们在过年时的乐子就是串年夜门儿:拜拜长辈,看看新娶来的媳妇,有怨的趁此机会化解讲和,关系好的则再增进情分。ローン オススメ过年那几天,每家都留一个看家的,专等串门的人来。火炉上常备一壶滚烫的热茶,炕上摆一小桌,放着几小碟瓜子、糖果,来了人便让一让。我们常央求大人带我们去串门,碰上热心的大婶给一颗糖或一个果子,那就别提多高兴了。但一般总要被各自的家长拦回:“家里有,娃不馋。”不明说,谁都知道各家有的也就是桌子上摆的那一点儿,怎么还好意思要。
至于自家桌上的,早晚都是我们的。好不容易盼到了初六,串年夜门儿的事算是结束了,即使再有人来也可以不必摆小桌子了。于是,我们便头挤头地围在父母身边,等候父母分发糖果。在分糖果这件事上,父母必须公平对待,即使果子大小不等,他们都要用刀切了,再搭配着分匀。分完后,大家一窝蜂散去,馋极了的妹妹通常是立即狼吞虎咽地吃完。而我总是抱在怀里闻一闻、舔一舔,然后找个自己认为最隐秘的地方把它们藏起来,好在日后每天都能尝一点这糖果的香甜。但是在妹妹跟前我得装模作样地说吃完了,以免她在父母面前撒娇耍赖,迫使他们连哄带骗让我再分出去一些,我才不傻呢!但第二天我就预感不妙了,赶忙去找我的糖果,发现已少了大半。我生气地跑到父母面前评理,他们只说了一句:“谁叫你舍不得吃。”我气极了,把剩余的糖果一股脑全吞进了肚里,只可惜,光顾了生气,连它们是什么味都忘了品了。
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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