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上半年，我从中国科学院环境化学研究所调到了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所属的国家环境保护局工作，担任环保局外事处副处长。我报到后接受的第一个任务是参加中国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代表团，陪同芮杏文部长出访英国、德国、丹麦和瑞典四国，身份是代表团团员兼翻译。代表团阵营十分强大，副团长是中国国家建筑工程公司总经理张恩树，团员有科技局局长许溶烈、城市规划局局长王凡、市政公用局局长叶维均和外事局副局长章之骧，还有四位处级干部。环保局只有马梅生处长和我两人。另外还专门从外交学院请来了当时是英语教师后来担任驻外大使的任小萍担任代表团翻译。
照片21：代表团全体成员在丹麦合影,左起：作者、邹宪荣、叶维均、张恩树、王凡、任小萍、 芮杏文, 章之骧、刘正发、驻丹麦大使、马梅生、驻丹麦参赞、许溶烈
访问从5月4 日至24日，历时三周，访问了英国的伦敦、曼彻斯特和伯明翰，德国的波恩、法兰克福、科隆和汉堡，丹麦的哥本哈根、蒂沃利和殴登塞，以及瑞典的斯德哥尔摩、马尔默和隆德等城市。当时中共中央已任命芮杏文同志为上海市委书记，同时任命江泽民同志为上海市市长。这次是芮杏文以建设部长的身份的最后一次出访，也是他在建设部的最后一次重大公务活动，回国后他将赴上海就任新职。他的这一任命已对外公布，因此，四国对芮杏文和代表团的接待规格超出了通常对一位部长的接待。英国交通部长、四国住房部长和环境部长，都出面会见并宴请代表团，还与瑞典住房和规划部签署了城市建设和建筑业的合作谅解备忘录，与丹麦环境部签署了环境保护合作谅解备忘录。除此以外，每到一个城市，那里的市长也大都出面与芮会谈，介绍他们城市建设的经验，并讨论合作事宜。芮杏文在会谈中也总要说：“我此次回国后，将就任上海市委书记。按我国体制，书记是第一把手。希望与贵市开展合作，欢迎贵市企业家到上海投资。”
照片22： 芮杏文部长和瑞典住房部古斯塔夫逊部长会谈
芮部长身材魁梧，长方脸，气宇傲然， 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5 月19 日，代表团在汉堡国际机场搭乘LH042航班赴英国伦敦。在办理登机手续后，要对乘客进行安全检查，不但对手提行李用机器检查，而且对每人都要搜身。芮部长明显地显得有些不快，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芮部长秘书小刘连忙走到了安检人员面前说：“这是来自中国的建设部部长，是贵国政府请来的贵客，能否不搜身？” 我连忙走了过去，将此话翻译成了英语。安检人员同样严肃地回答说：“为了全体乘客的安全，我们对所有人都要进行安全检查，部长阁下也不能例外。” 我将此话翻译给了芮部长。芮说：“好吧，我们按规定办。”他立即站到了接受安检的乘客队伍中，接受了检查。自那以后，每次登机前的安检时，就再也看不到他脸上的阴云了。 我们在四国国内旅行时，经常要坐火车。小刘提着部长的手提行李，进车厢后就将它们放到行李架上，芮部长往往总要帮上一把。这些国家的火车车厢都十分宽敞、舒适、美丽。座椅和飞机上的差不多。看着窗外美丽的风光，我们感到乘火车是一种享受。芮部长对我们说：“火车也反映了我国与发达国家间的差距。我们要努力呀！”在整个访问期间，他随时都在思考，处处都在学习。
5月 23日，我们参观 和乘坐了伯明翰国际机场的磁浮列车。负责建设此工程的伯明翰福斯洛（Fosroc）国际有限公司董事长贝尔福德博士在公司总部会见了代表团，随后由该公司的技术人员带我们到了一个小火车的起点站，可以看到一列停放在那里的火车，与普通火车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小了点。参观时我担任翻译，当主人说：“欢迎芮杏文部长阁下和中国客人访问Maglev Project”时，我瞪大了眼睛，半天也不知道这“maglev”是何物。我看了一下主人给我们准备的中文日程，上面写的是“马勒夫系统”。主人看到我疑惑不解的样子，连忙解释说：我们这个工程是指在大家面前的“maglev train”, 这种列车是用电磁力将列车浮起，并采用特殊供电方法，实现列车不带燃料、与铁轨无接触的“地面飞行”。我听了以后，明白这火车是靠磁力将列车浮起的。我立即将它翻译为“磁浮列车”，并将主人说的其它话也翻译了过去。芮部长听了以后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第一个登上了列车，我们也跟了上去，并在舒适的座椅上坐了下来。列车运行十分平稳，速度很快，但很舒服。主人介绍说：“磁浮列车的最大特点是运行速度快，可以达到每小时400多公里，而且无噪音，不排放有害气体，能耗低。”代表团团员科技局局长许溶烈等说，他们看过有关资料，知道这东西，但没有见过。这次也大开眼界了。芮部长说：“ 这是好东西，我们也要搞。”我们乘坐的磁浮列车，是试验性质的，运行在伯明翰机场的两个航站楼之间，仅几分钟路程。参观结束时，福斯洛公司赠送我们每人一块做得十分精致的纪念牌，每块牌上都刻着各人的名字。
陪同芮杏文访欧过程中, 深感他非常支持小平同志的改革开放政策,思想十分前卫。他不但注意了解西方国家市场经济模式下城市建设和环保方面的工作，而且特别注意了解这些国家的经济和金融工作的经验。
在德国，代表团参观了汉堡港（Hamburger Harbour）。汉堡港是一个自由港，是世界级大港，是德国最大的港口，已有100多年的历史，港区面积70多平方公里，其中三分之一为自由港区。汉堡港位于易北河上，距离北海60海里，整个港区8700公顷，约占全市面积的11．5％，码头总长41公里，共有320个泊位。汉堡港由两个港口组成，一个是建于1881年的老港区，其面积比较小，另一个是建于1910年的瓦尔特歇夫自由港，用以补充老港口的不足。目前，这个在易北河两岸的瓦尔特歇夫自由港，成为了集装箱的集散地。
主人介绍说，这个港口，将德国与世界各国联系在一起。所谓自由港，就是为商人免税提供储存和转运货物的仓库或加工场地，商人利用这一有利条件，待机转口或就地投放市场出售，牟取厚利。城市当局也从中得到好处。商船在此加油、加水、采购食品和其它生活必需品、以及享受旅馆和餐饮等服务，使当地增加很多外汇收入和就业机会。这个港口为促进当地经济的发展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我们先在码头上參观，然后登山了一个豪华游艇，在港口内游览。易北河上，河水波光鳞鳞，来来往往的船只充满了生机与灵性，两岸的建筑气度非凡。观赏着这一世界级港口的壮观景象，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芮杏文脸上非常严肃。
照片23： 芮杏文和作者在汉堡港的游艇上
我国驻汉堡总领事一直陪同代表团参观。芮杏文对他说“我认为这种发展自由港的趋势，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对我沿海城市开放政策的实施，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建议领事馆对此作进一步的调查研究，向国内报告。”总领事回答说：“我们一定办。”
照片24：作者与德国务秘书Dr.Yang在科隆大教堂前
结束了在汉堡的访问，我们搭乘汉莎航空公司LH042航班飞低伦敦。第二天，英国交通部部长兼国会议员乔克夫人（Mrs.L.Chalker）会见了代表团。芮杏文游览汉堡自由港的余兴未尽，要主人介绍英国自由港的情况。乔克夫人说，英国以前没有自由港。别国通过自由港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而英国由于没有自由港而吃了不少亏，所以近年来也建立了五个自由港，使当地的收入大大增加。乔克夫人详细介绍了英国自由港的运行情况和经验教训。芮部长听后连连点头。
在英国时，芮杏文提出要参观一个股票市场。主人开始答应安排，后来又通知说，由于活动都安排好了，很难安排这个项目了。芮杏文说：“那就请一个专家给我讲讲吧。” 主人安排了身为英国中部商业银行董事的一位股票专家单独会见芮部长。会见在我们下塌的旅馆的一个小会议室进行。除我担任翻译外，没有其他人参加。这位专家介绍了关于股票的基本知识和英国股市的情况。我对股票是一窍不通，听起来非常深奥难懂。当我不明白的时候，就请专家再讲一遍。专家很耐心，见我不明白时，就用浅显易懂的话作出解释，我就很快明白了意思，顺利完成了翻译任务。芮杏文对此十分满意。专家讲解结束后，芮杏文说：“谢谢你的讲解，这对我去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担任领导将会很有帮助。我国现在还没有股市，但我国正在大力发展商品经济，我们也要考虑建立股票市场。以后我要请你去当我的顾问。”专家高兴地说：“我将十分高兴为你效劳。”
在英国，应芮杏文的要求，主人安排我们参观了世界著名的劳埃德保险公司总部。该公司的办公大楼劳埃德大厦是伦敦甚至全球最引人注目的建筑之一，是一个著名旅游景点，每天来这里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我们站在大楼前，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建筑酷似一个豪华的火车站，在大门口站着披红斗篷的卫士。负责接待我们的英国中央新闻处代表厄姆斯顿夫人(Ms.P. Urmston)将我们领到大厅内，那里处处呈现着一派古朴风情，摆着狄更斯时代的长椅子、大桌子和高书橱，挂着“船长室”的标志牌。
劳埃德公司的一位董事向我们介绍了公司的情况。任小萍担任翻译，芮杏文不时提出问题。主人介绍说，劳埃德公司是当今世界保险业中信誉最高、名气最大、资金最雄厚、利润最多的一家大保险公司，它成立于1680年，迄今已有300多年的历史，劳埃德公司以敢于承保任何风险而闻名于世。它的信条是：保险业若不敢冒险，保险公司就将无人问津。1906年，美国旧金山大地震引起了严重火灾，为此劳埃德公司赔偿了1亿美元的保险费；1912年英国巨型客轮“泰坦尼克号”触冰山沉没，近 2000人丧生，劳埃德又为此付出了250万美元的赔款。他介绍的一些实例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该公司曾为一起因石棉污染造成的人体健康危害而支付了60亿美元的巨额赔偿费。从整个劳埃德集团来看，盈利依然高于亏损。劳埃德公司的组织形式十分独特，它既不属于个人，也不是通常形式的那种股份公司，而是一个遍及全球50多个国家，拥有2.6万多个成员的企业联合体。由 430个辛迪加组织组成。主人向我们介绍了该公司的运行机制。
对我们这些对保险业没有太多知识的人来说，很多地方听不太懂，对翻译来说，的确也是一个挑战。任小萍可谓高翻，基本上将主人说的话都翻译出来了。芮杏文不时点头，对董事的介绍表现出了巨大的兴趣。听完介绍，芮杏文说：“非常感谢董事先生的介绍，使我们学到了许多有关保险业的知识。中国的保险业还不发达。现在我国正在发展社会主义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我们也要大力发展保险业。你们的经验对我们是很有用的。希望以后加强合作。”
代表团在欧洲四国，还参观了城市建设，包括博物馆、展览馆、住宅区、建材企业和工厂等，以及环保设施，如污水处理厂、危险废物处置厂和大气监测站等。
回国后芮杏文就到上海就任市委书记职务了。当年秋天，国家环保局曲格平在结束了在香港的一次访问以后，应上海环保局的邀请，到上海的一个会议上作演讲。我随曲格平从香港到了上海。芮杏文得知此消息后，立即让秘书刘作章打电话给我，说：“首长让我通知你，他邀请曲局长和你在星期日中午到他家作客。”
我和曲格平按时到了芮杏文家。这是一个二层小楼。刘作章在门口迎接我们，把我们领到一楼会客厅。芮杏文和我们握手后坐下。他先对曲格平表示问候，然后问我：“小夏，你在环保局干得怎么样呀？” 我说：“还可以。” 曲局长说：“老夏干得很好。” 我那时40出头。两位领导，一位叫我 “小”，一位称我 “老”，有点意思。他和曲十分亲切地聊了起来，从改革开放一直谈到环境保护。然后，我们到了二楼的餐厅，共进午餐。饭菜是从附近锦江饭店预定，由饭店服务员送来的。
后来，曲局长对我说：“芮杏文同志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水平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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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 19: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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