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外交篇22：我和吴明廉大使夫妇

夏堃堡

        1989年12月，曲格平局长应联合国副秘书长、联合国环境署执行主任托尔巴（MostafaTolba）博士的邀请，赴内罗毕参加《1992年环境状况报告》协商会。我陪同前往。会前，我仔细研究了《报告》草案，写了一个对案，对草案提出了看法和修改建议。曲局长批准了该对案。

        曲局长和我乘坐的航班降落在肯雅塔国际机场。我们两人都曾多次访问过肯尼亚，对这机场已经非常熟悉，机场不大，也比较陈旧。我们刚下飞机，走过飞机和候机搂之间的通道，就看到了中国驻肯尼亚大使兼常驻联合国环境署代表吴明廉和国家环保局派出的中国常驻联合国环境署副代表姚守仁，他们是来迎接我们的。他们与曲局长和我紧紧握手，欢迎我们来到内罗毕。吴大使身穿西装，戴着眼镜，风度翩翩。他说他就任中国常驻环境署代表以来第一次接待曲局长和我，感到很高兴。我曾多次陪同曲局长到外国访问，很少有大使到机场迎接，曲局长显得非常高兴。

        我和曲局长一起坐上了挂着中国国旗的大使的专车，来到了位于内罗毕Woodland路的中国大使馆。汽车驶近使馆大门时，司机按动了遥控器，大门徐徐打开。我们看到了上空飘扬着的五星红旗，心里一阵激动，好像回到了家里一样。曲局长于1976年－1977年曾任中国常驻联合国环境署代表，那时他就在这里办公和居住。他说：“我对这地方太熟悉了。”我1981年曾二次来肯尼亚参加联合国环境署的会议，对这个院子也是熟悉的。但一进大门，我们看到了一座十分雄伟的新大楼，似乎有些陌生。大使说：“这座办公楼是前几年新盖的，现在的条件比以前好多了。”我们走进了院子，楼前是一个诺大的圆形花坛，院内到处是花草树木，鸟儿唧唧喳喳，几只猴子在树上跳来蹦去，香蕉树上挂着没有完全成熟的香蕉。　
　　

        我们被安排在使馆院内的招待所居住。招待所是散落在使馆院内的几座独立的小平房，每人一座，四周是花草树木，给人以十分舒适的感觉。刚安顿下来，我听到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吴大使和他的夫人曹杏珠。曹杏珠是我大学同学。1960年，她和我一样在上海中学毕业后被录取为留苏预备生。我们一起坐火车到了北京进了北京外国语学院留苏预备部。后来由于中苏关系恶化，留苏未成，我们一起被分配到外语学院英语系学习，同窗五载，1965年毕业。我被外交部录取为留英预备生，先在新闻司实习。曹杏珠被分配到外交部钓鱼台国宾馆。当时吴明廉是礼宾司干部，经常在钓鱼台接待外宾，两人不时见面，后来结为伉俪。我听说了他们的情况，但从未见过吴。上世纪70年代初，我离开了外交部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曹杏珠。久别重逢，我们都很高兴。曹杏珠穿着一件绣花的绸子衬衣，戴着一条长长的项链，庄重大方，清秀美丽。她笑着对我说：“你看上去一点没变。”我说：“你变得更加漂亮了。”吴大使说：“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你这个老同学。”我说：“这里条件很好，不会有什么特别需要。”

        傍晚的时候，大使秘书领我们到了使馆的一个小餐厅。吴大使在门口迎接。小餐厅里桌子上已经放好了餐具。大使让我们两人坐在桌上，他自己没有上桌，却在边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说：“按规定，我们不能宴请国内来的客人。我请使馆厨师为你们准备了几个菜，为你们两位接风。我在这里陪你们说说话。”这个规定曲局长和我都是清楚的，但是在其他国家访问的时候，从未有过大使在旁边陪着的事情。曲局长说：“吴大使你不必陪我们，我们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吴大使说：“你是领导、是贵客，我应该陪。”吴大使在国内长期在外交部礼宾司工作，担任礼宾司司长，可谓礼宾专家。吴大使利用这段时间介绍了中肯关系和环境署有关工作。吴大使对曲局长说：“我对环境署的事不熟悉，希望曲局长多多指导。代表处工作主要靠姚守仁。”曲局长说：“你是代表，外交上你把关。”

        《1992年环境状况报告》协商会于12月7日至8日在联合国环境署总部举行。吴大使和我们一起出席了第一天的会议。曲局长在会上介绍了1972年以来，中国环境保护工作发展的情况和环境现状，也对《1992年环境状况报告》草案提出了看法和修改建议。托尔巴在会议总结时对曲局长的发言和对会议作出的贡献表示赞赏。

        会议结束后，吴大使夫妇陪我们在肯尼亚参观。我们去了十四瀑布、那瓦莎湖（Lake Naivasha）和那库鲁湖(Lake Nakuru)国家公园。那瓦莎湖里的河马，那库鲁湖上的火烈鸟，苍翠的群山，飞泻的瀑布，茂盛的咖啡园、茶园、菠萝园、腰果园，构成了一幅幅绚丽多彩，风光旖旎的图画。我们一起坐在那瓦莎乡村俱乐部的院子里，品尝着肯尼亚咖啡。那里长着高大的剑麻、仙人掌和三色梅，草坪上行走着几头孔雀，天空中飞着几只小鸟，凉风习习，令人心旷神怡。曲局长说：“平时工作十分忙碌，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照片61：在那瓦莎合影，左起：作者、曹杏珠、曲格平、吴明廉
      

        照片62：作者和吴大使夫妇在十四瀑布前
   

        吴大使夫妇还陪我们到了著名的树顶旅馆(Treetop Hotel)。安顿下来以后，我们开始参观。曹杏珠请来了一名讲解员。这是一位60来岁看上去很像一位绅士模样的英国白人。他说：“我是树顶旅馆经理。中国环境部长和大使阁下下榻鄙馆，感到十分荣幸，向你们表示热烈欢迎。今天我愿意亲自给你们当导游，希望你们在这里生活得愉快。”我和吴大使异口同声地说:“Thank you.”他开始讲解: “我在这里已经工作了30多年，目睹了这里的变化。这树顶旅馆是英国人开办的，肯尼亚独立之前就有了。那时的旅馆完全搭建在山坡的几棵大树杈上，所以称为Treetop Hotel。当时的旅馆是全木结构，但比较简陋，主要向驻肯尼亚的英国军政官员和西方探险考察人员提供观赏野生动物服务。后来游客络绎不绝，就在原址旁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就变成了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老先生还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1952年，英国伊丽莎白公主和丈夫访问肯尼亚时，曾在此下榻。当时他负责接待，当天夜里英王乔治六世突然逝世，英国王室当即宣布伊丽莎白公主继位。翌日清晨，伊丽莎白返回伦敦登基。老先生自豪地说：“我接伊丽莎白上树时，她还是公主；我把她送下树时，她便成了女王了。”他还告诉我们，就在那一年，一场大火烧毁了伊丽莎白下榻的“树顶”，1954年在原址对面重建，专门建了一个女王套间。1983年，女王伊丽莎白旧地重游，在女王套间下榻。伊丽莎白两度光临，使“树顶”名声大振，成了肯尼亚的一个旅游热点。
   

        “树顶”充满了古朴和野趣。我们看到的“树顶”，已不是真正建在大树顶上了，而是建在数十根大木柱上。建筑底层高高吊空，上面有三层，各层设有客房，两头有长长的走廊，顶层有宽阔的平台，在上面可以观看前面空地上的动物和四周美丽的景色。
   

        老先生还领我们沿着一条小路在附近的山坡上转了一转。山上是茂密的原始森林，林子里看到了飞去来飞去的鸟儿和上蹿下跳的白尾猴、狒狒，还有几头行走着的羚羊和傲首采食树叶的长颈鹿。
   

        我们站在走廊上，白天时旅馆前只看到了几头羚羊和野牛，还有几只小鸟。晚饭以后，我们看到一群大象，大概有六 、七头吧，排着队，从旅馆后面的林子里走了出来，慢悠悠地穿过建筑底下的空旷处，向前面的空地走去，然后停了下来，在水池边喝水。
   

        半夜，我被一阵铃声惊醒。这是通知大家，旅馆前来动物了。我连忙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看到曲局长和吴大使夫妇也都已在房门外了。我们一起走向顶层的平台，看到了一幅十分壮观的景象：成群的大象、野牛和羚羊，正在楼前的空地上舔食着什么。吴大使说: “它们正在吃盐呢，盐是人工撒在上面的。”
   

        在吴大使夫妇的悉心安排和照料下，曲局长和我成功地完成了公务，在肯尼亚这块美丽的土地上度过了愉快而难忘的一周。

        1990年7月29日－8月27日在内罗毕举行了联合国环境署第二次特别理事会和1992年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第一次筹备委员会会议。曲格平局长率团参加，吴明廉和国家环保局副局长张坤民是出席环境署特理会的代表团副团长。张坤民、国家科委邓楠和外交部陈健是出席环发大会筹委会会议代表团副团长。我是代表团团员，出席了两次会议。

        环发大会筹委会会议前，吴大使在官邸举行宴会招待代表团全体团员。官邸是使馆院内的一个独栋平房，后面是卧室，前面是会客室和餐厅。会客室挂着几幅中国当代著名画家的画作，礼品柜里陈放着景泰蓝、双面绣和唐三彩等工艺品。吴大使先把这些宝贝介绍给大家，然后请我们入座。大使说：“现在政策有了变化，可以宴请国内来的重要代表团了，欢迎曲局长和各位代表，祝大家在内罗毕生活愉快。”利用这个机会，曲局长主持开了一个中国代表团参会的筹备会议，这次宴会成了一次工作晚餐。

        吴大使还举行了个盛大的招待会，宴请联合国环境署执行主任托尔巴和其他环境署主要官员。代表团全体成员也出席。吴大使讲话。他回顾了环境署和中国的良好的合作关系，阐述了中国政府当前对全球环境问题的一些看法，表示愿意同联合国和其他各国政府一起，为环发大会的成功召开作出贡献。就任中国常驻联合国环境署代表一年多以后，吴大使对环境问题和全球环境合作已经相当熟悉。曲局长和托尔巴也分别讲了话。

1992年春天，吴明廉大使圆满完成了他在内罗毕的使命，奉调回国。回国后他继续担任外交部礼宾司司长。1994年7月他被派往罗马，担任中国驻意大利特命全权大使。

        1996年9月，我出任中国常驻联合国环境署副代表，到了内罗毕。1999年我被联合国环境署录用，成了一名联合国职员。年底，我奉命赴纽约出差。我的秘书告诉我，赴纽约最便宜的路线是经过意大利的罗马，问我行不行。我一听非常高兴，我从未去过罗马，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去那里看看。我对她说：“可以。在回程的时候，给我安排在罗马停留三天，算我休假。”

        在结束了纽约的工作以后，我飞到了罗马。我忽然想到，吴大使和我的老同学曹杏珠不就在罗马吗。我给曹杏珠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在罗马。曹杏珠说：“你等一下，我和老吴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她对我说：“老吴请你明天到官邸和我们一起吃饭。”我知道作为驻意大利这样一个重要国家的大使，一定非常忙碌，我不忍心去打扰他。我说：“大使很忙，就免了吧。”曹杏珠说：“你过来吧，我和老吴都很想见见你。”我也非常想见他们，因此就没再推辞。第二天，大使馆派了司机到我居住的旅馆，把我接到了大使官邸。

        官邸是一座十分漂亮的小楼，大使夫妇在门口迎接我。我受宠若惊。要知道，吴大使曾是外交部礼宾司司长，只有外国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才能享受这样的礼仪。他一边说着：“欢迎，欢迎.”，一边把我领到了餐厅。我们三人在餐桌上坐了下来。我说：“你现在的工作比在肯尼亚时要忙多了吧？”他说：“不知要忙多少倍呢。”我说：“你那么忙我还来打扰你，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他说：“你是老朋友了，又是曹杏珠的老同学，见到你我们很高兴。”大使向我介绍了中意关系发展情况，我给他们讲了我在环境署工作情况。曹杏珠说：“罗马等地有很多名胜古迹，你应该多待几天，多看看。”我说：”我在这里只三天时间，算休假。”她就三天时间应该参观什么给我提出了具体建议。

        在将我送回旅馆的路上，司机说：“几乎每天国内都有代表团来意大利，只有部级以上的领导来访，大使才会宴请呢。”吴大使和曹杏珠的热情好客和友谊，使我终身难忘。

        我参观了罗马大教堂、古罗马斗兽场和比萨斜塔等名胜古迹，圆了多年的一个梦。我为意大利的古老而辉煌灿烂的文化而震撼。

        

        照片63：作者在比萨斜塔前

宫朋韵道

真的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