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的美好

银缔恒

写给天下被默默祝福的人，特别为我深爱的姑娘，王玉玲，即使她已永远不可能与我同撑一把伞。
　　此刻，向着杭城昨夜的暴雨，十指相扣，虔诚起誓：我将要诉说的这一切皆是真实，我将要表达的主旨对每一个人都有意义。
　　两千一一年六月四日，我从大西北乘火车来到杭州，这是梦寐以求的城市。我来此打工，像许许多多普通劳动者一样。不同的是，我不为钱，是为走出从前痛苦不堪的精神世界，是为了经历更多以创作，是为这里优良的生活环境，是为将全身每一个细胞的爱给予一个我将要热爱的女孩，那无关传统，无关性。
　　六月五日，我在工业园旁租到一间小房子入住，七日，进入一家小工场开始做作工，那一日，陌生的我要努力地熟悉生产流程，并未细致地关注到每一个人，只在夜里下班前的小结上看清了主管枯竭的感情。次日，我开始留意身边的同事们，通过言行举止了解他们的人格品质，逐渐地和一位贵州的小大哥谈得很默契，他想攒够两万块钱回家乡种桂花。叫他大哥，是因为他三十岁，长我七岁，大智若愚，顺其自然地享受着生活。然而他仍只在一定程度勘破了人生，只在不自觉地体现运用着一种可贵的生活哲学，却对于这套哲学本身毫无意识，对于其形成的原因更不得而知。于是，在我眼中他是一个率真快乐的孩童，总是忘记其年龄而视其为同年，故而索性称呼他小大哥似乎很合适，我们约好，等他决心回家时一定告知我同去贵州创业生活。这是第二日的最大收获，人生难得一好友，我懂得去珍惜。
　　这天下班前小结，主管又来训话，他把写了许多代表不良产品数目的“正”字小本举在我们面前一一过目，从我面前走过后，我小声说了句“明天改用‘邪’字表示好了”。这时身边一个女孩转向我笑了，我看到了她的眼眸，她那美丽的灵魂，以及她几乎全部的美。那一刻，我对自己说，“多么美好的姑娘啊。”我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了，而且从一开始便是全部的醇熟的爱。从那以后，我除了认真工作以外，便尽力关注她，关心她的工作生活。当我们在线上相隔不远时，我把身旁的电扇偷偷偏向她，当她觉得冷并有所表现时，我便去调节一下空调的风向。她总是认真地工作，打扫卫生也那样投入，他偶尔和身边的同事聊些什么，那莞尔笑声，整齐亮泽的束发，洁白的牙齿，白皙丰润的脸庞，灵巧敏捷的动作……在她身上，我根本不曾发现任何瑕疵。一次早点名前，我专注于一页产品图纸竟未看到同事们走出去，只听到一声“喂！点名了。”回头时是她站在门口，还有一次午餐后我趴在桌上休息，当工作时间到时，意识已经模糊，又是她拍拍连在一起的作业线叫醒我，睁眼时，又看到了她那美丽的笑容，我也向她露出慈善的微笑。美善的姑娘啊，她就是如此关心别人，面对她，即使魔鬼也会收起它的狰狞。她拥有那么多美的元素，纯洁，健康，善良，勤劳，真挚，仁爱，朴实……在我的美学体系中，这些都是最纯粹的美啊，教我如何不心驰神往呢？
　　电动车没电了，要强的她已经将沉重的电池提到二楼，却再也提不动了，恰好我和同事吃完饭上楼，因为我新来，她便请求另一位同事帮忙，我只说“让我来吧”，她却在到达四楼后一连道出好几声“谢谢”，我点点头离开了，之后却恨自己简单的思维，那时我应当叮嘱她下班后让我再帮她提下去的，当时却未能反应上来，我还想告诉她以后有任何困难我都愿真诚帮助的，唉，我真笨啊！下午上班时我想到晚上要等着帮她的，然而她却在晚餐时和几个女孩将电池抬下楼了，那时我才放心，因为之前担心她一个人提着电池下楼时可能会扭伤脚腕。
　　我愿意给她的是人们心中认可的高尚的爱，我也知道这样的爱本身极其容易陷入自私，但我有能力使其避免自私，而达到一种难能可贵的对双方都有益的崇高境界。十四岁时，电影《蝴蝶之恋》使我感受到真爱的强大力量，十八岁时，韩剧《爱情的条件》三部曲中，我的偶像卢允泽与姜银波已经演绎了爱情中的价值典范，为我指明了未来爱情的方向，那是一种由美来引导的爱情模式，而今我已二十四岁，经历了漫长而坎坷的心路历程，透彻理解了爱情的本质，已经该是实现它的时候了，而在遇到她时，我看到了可能性。
　　六月九日，杭州下了大雨，那晚下班时雨还在下，我恰巧没有带伞，之前都带着的。下楼后等待着希望可以和某个同事撑一把伞，幸运地，最终一位同事帮我借到伞。我不愿说这一切都是某种安排，因为宇宙的命运尚且在它诞生时已经被决定，所以又何必强调个人这短暂一生是特意的安排呢。然而给到我手中的伞却是她的，虽然幅撑已经坏了，但那晚我确没有淋雨。
　　夜里冲完凉水澡躺在蚊帐内时，我想，那样美好的姑娘怎能使用这样一把坏了的伞呢，于是当即决定次日将我那把粉色的天堂伞给她。那一会儿，我的思维很活跃，自然想到了，借着还伞的时机，可以附加些什么，后来想到或许我可以写信让她知道我已经爱上她。
　　向来懂得爱情可以促进肾上腺某些激素缓慢释放，如果将性行为比作烈酒，饮下时使人感受到强烈的酒精刺激，并迅速醉倒，那么爱情便是葡萄酒，长久地品尝，却只是微醺陶醉于其中甜美而不致酣醉。然而这晚我仍旧禁不住十二小时单调工作造成的疲劳亦早早入睡，但在凌晨一点多醒来后却没有再次入眠，而是拿起手机开始写下心语，直到临近六点时才完成，它变为纸上跃动的灵魂。我从未向任何女孩写过情书，此封亦然，因为通过它我不是向所爱的人要求被爱，只愿她接受我对她全部的爱，在信中描述了自己简单而规律的生活，表达了这一生都将用来发现美，创造美，保护美的使命。
　　六月十日午餐后，我将自己的伞拿给她，并说“你那把伞不能再用，已经被我扔了，拿去这把吧。”我撒谎了，天知道我平日多么憎恨欺骗，即使善意的谎言在我看来也是恶劣的，然而这一刻我却撒谎说将她的伞扔掉了，我觉得又欠下灵魂一笔帐，未来有机会时必定要将真相说给当事人以救赎自己。我怎么可能扔呢？于我，这把坏伞的意义值得去珍藏它一生。然而她拒绝接受，并微笑着说：“真的没关系啦，那把伞本来就坏了，正准备丢掉的，我还有一把呢。”我没有勉强，只怀疑地再次问她“真的吗，你真的还有一把吗？”她肯定地再次回答，我便点点头离开了，当时并未冒然将前夜写好的信掏出来给她。
　　一开始，她纯洁稚嫩的面容便使我认定她还没有结婚，但仍然希望得到确定的证实，于是偷偷将心事告诉我信赖的小大哥，他却告诉我说：“不行，她已经结婚了，嫁到重庆了，孩子都一岁多了……”
　　我不得不承认那一瞬自己故作平静，拍拍小大哥的肩膀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做事了。但很快我真的平静下来，无论她是否有所属，我的心都不会变，改变的只是方式，我不会再将那封信拿给她，不会再憧憬着休息日和她一同去西湖散步，不会打扰她的笑容。但我仍然会关心她的生活，帮助解决她遇到的困难，为她调温，为她提电池，当组长派她去洗电路板时，我依然会马上想到那挥发性液体对她身体有害，并上前告诉她“我来洗板子，你去撕胶布吧。”我还会继续买来阿儿卑斯硬糖在整条线上散发，只为她能顺理成章地得到一块巧克力口味的www.i8qp.com。
　　一次考核答题前，有位同事悄悄说：“那王玉玲没上过学不会写字，她怎么答呀？”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上像滴了一滴冰凉的酒精猛地一颤，泪已在鼓荡。尽管她没有上过学，言语中却流淌着像她家乡云南那样朴素的美。她曾说过“毕竟生命才是最美丽的。”
　　我立即想到同事那句话可能会刺痛她，看向她时，她已停下手中的工作低头不语，从那一刻起，我下定决心教她学习汉语拼音，去认字，去读书。
　　几日后，我将列好的声母韵母表夹在专为www.i8qp.com她买来的书里送给她，并谈了教她学习的初步计划，那本书是杰克伦敦的小说精选，我想从一开始，便让她接触先进的文化。
　　可是，这计划太天真以致于终未成行，我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那个工厂。我们唯一的记念便是我包中那把伞以及她柜子里那本书和拼音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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