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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会的时候,各组汇报了自己近期的业绩和项目进度。化工组状况倒还不错,IT组离既定目标还有一些差距。接近年关,各个客户公司出单的可能性都不会太大,这是行业的大趋势。
按照既定目标我希望能在最后一个月将整体业绩做到四百万,超过马胖子手下的三个组,让大家彻底扬眉吐气地过个好年。但是赛弗科技这单的丢失意味着年尾的这个机会已经泡了汤,这个时候再去找单,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即便是能与客户达成意向,客户也不会急着在最后一个月签单付订金,而我们的业绩计算是以到帐金额核算的。
此时我多少能够体会到马胖子在赛弗科技这一单阴我的另一层含义了。我把精力和资源都投入到这一单上,此时即便发现已经无望,但也很难再把船掉头去做别的单子了。
看着贝蒂忧心忡忡的样子,我笑了笑,宽慰她让她不用担心。她点了点头,我相信她不会真的宽心多少,她不会不知道年底意味着什么,单子是进不来的了。说着说着,贝蒂叹了口气:“除非……”
小米问她:“除非什么?”
贝蒂大概也知道自己是白日做梦,就苦笑了一下:“除非有客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内部出问题,就像赛弗科技那边一样。”
我心里一动,却哈哈大笑说:“看来,今后有句话要修改了。”
大家不解,我接着说:“人家说,黑心的趁火打劫行业有这么几个??律师,天天盼人打官司;医生,天天盼人动手术;卖玻璃的,天天盼人去砸窗户。我说要再加上一句,猎头,天天盼人去跳槽。”
大家哄地笑了。笑完之后,我正色道:“玩笑归玩笑。我们还是要正视自己的行业,我们决不唆使和欺诈。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但是,有些事情的顺序和时间却是我们可以控制的。譬如,资源整合。”
几个人被我说的愣住了,我挥挥手,让她们各自去忙,然后对贝蒂说:“继续保持和赛弗科技HR经理陈继玲的关系,别让人家说我们做人太短。”
贝蒂疑惑道:“赛弗科技还有可能吗?我们已经上了黑名单了。”
我摇摇头:“赛弗科技短期内绝不可能了。但是,你和陈经理前面的私人关系不是处得不错吗?不必放弃,谁能保证你永远在远大,谁又能保证陈经理永远在赛弗科技呢?”
贝蒂听得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年底了,该吃饭吃饭,该送纪念品送纪念品,跟其他客户一样。跟她相处的公关费用算我的费用就好了,不用担心。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
贝蒂再次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跟我说:“对了,萧总,陈继玲昨晚在msn上告诉我,赛弗科技的单已经签给Xpower了,只是那边目前提供的人选他们老总不是很满意。”
我点头道:“意料中事!有什么消息继续告诉我。”收拾东西走出小会议室时,我回头看了看贝蒂和小米:“今晚平安夜,下午时间大家自己掌握和安排吧。放心过圣诞!年底我们一定能赢!”
吃午饭时我接到周伟建的短信,问候圣诞。我礼貌地回复了他,很快,他又回复了过来,问我上次说的事情怎么样了。我笑了笑,回复他:“放心!一周内给你答复!”
我想了想,按照郎铁军上次在msn上给我留的电话给他发短信,约他第二天晚上见面,过了一会儿他回过来表示同意,并把地点定在了天河南二路的上岛咖啡。
下午,我坐在办公室处理文件。msn上这些小脸接连给我发出了圣诞快乐的祝福,然后陆续下线,今天平安夜,大家应该都有节目。
石方去了南京出差,华总等人要么有家有口,要么就是有女朋友要陪,恐怕今晚我真的要成孤家寡人了。
快到六点的时候,我看到小米还在线,不仅有些奇怪,于是敲过去几行字:“还不走?要迟到了。”
msn那头迅速作出反应:“走到哪里?”
我不禁失笑:“我怎么知道你要走到哪里?今晚平安夜,早点走吧。”
“头儿,你不也没走?你今晚没节目?”
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觉到msn的另一端有着一些莫名的兴奋,这感觉令我有些隐约的不安。
“我的节目都排到明天早上了。”
“那带上我吧,我没节目!”
“我们的节目,厄,都不适合你,比较,比较成人化,哈哈。”
小米沉默了一会儿,又打过来几个鬼脸:“看把你给吓的,放心吧,不去掺和你的成人节目。我自己还忙不过来呢!不跟你说了,朋友的车到了,我走了,圣诞快乐,头儿!”
随着小米的IP下线,我听到外面收拾东西和关电脑的声音。片刻后,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我站起身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向窗外看去,小米高挑的身影很快就从写字楼的侧门出现。我看到她迈着两条长腿走向路对面的一辆黑色奥迪,然后迅速开门坐了进去,车平稳地起速驶走。
小米从不知哪儿钓来这么个男朋友,这毕竟不同平日,一般朋友很少能在这个时候如此殷勤。看来还是那句西谚说得是:咬人的狗不叫,小米的世界我所知甚少。不过,似乎也没有必要知道。
我发了一会儿呆,在一张白纸上无意识地勾画着,把这几天要做的事情串了一遍,觉得再无漏洞时,抬起头天色已经黑透了。
我活动了一下颈肩,点了根烟,忽然被一种莫名的疲倦深深地包围着,感觉无法脱身。
这座城市的黑夜充满了圣诞夜的气息,灯火明灭,人事浮沉。许多不愉快的记忆不自觉地开始向上翻涌。
这样一个夜晚,我翻遍手机里长长的通讯录,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诉说我的感受,最后我把目光锁向了那个陌生而又亲切的家伙??司空摘花。
接到我的电话司空摘花并没有觉得很讶异,而是十分爽快地应了约,虽然他当时已经勾搭了一个美眉并开始吃饭喝酒,但他还是很“义气”地借上洗手间的功夫甩掉了那个美眉,所以这个“决不重色轻友”的家伙在电话里提出了一个条件:“东楼,我今晚算是人财两失啊。作为朋友,你不得补偿补偿我?”
我忍住笑:“可以啊。你要我补偿你什么?”
司空摘花很沉重的说:“吃饭肯定得你买单。吃完饭你得带我去HAPPY一下,去酒吧就成,酒钱你付。”
我接着他的话说:“是不是小姐出台的钱我也帮你付了?”
司空摘花立刻说道:“我找女人从来不花钱。决不!”
就这样,我们见面了。
吃饭在司空摘花指定的地点,非常破败、杂乱的一个城中村聚集地,里面充斥着大量的外来打工仔和民工以及本地小商贩。我很艰难地一路打了N次电话才找到大概方位,那是一个天河区东部比较出名的大型住宅社区,门口有一匹腾飞骏马的雕塑。我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下车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就看到一辆白色敞篷吉普一路开来。车子停稳后,司空摘花从车上跳了下来,身穿一件翻毛的棕色外套,里面套着件印有格瓦拉头像的黑色T恤,石墨蓝的牛仔裤破了好几个洞,脚登一双褐色的美国大兵式的登山鞋。看见我,他捋了捋快要及肩的长发,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我们俩假模假样地握了握手,问候了一下。司空摘花指着路对面的一个牌坊大声说:“吃饭的地方就在那里面,车进不去,我们把车停在小区里面吧。”
停好车走出来的时候,我们穿越马路到路对面。但是由于人行口要绕较远的路,司空摘花建议我们翻栏杆过去,于是我们俩像真正的民工一样在呼啸而过的各色卡车中冒着生命危险勇敢地翻越了栏杆,冲到了路对面。由于翻越动作的生疏和穿着的不方便,我挂坏了我才穿了两次的ARMANI衬衫。
吃饭的地方是一个非常简陋的酒肆,名字叫做“坚记”。我们选择了露天的排档座位,司空摘花落座后大声招呼老板直接点了一个“清远鸡”打边炉(类似于北方的火锅),又要了一条“清蒸鲈鱼”,然后自行去拎了10瓶简装的珠江啤酒。坐定后,他拿起我的柔和七星看了看,嘟囔了一句抽不惯,从兜里掏出一包双喜,点上后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把身体窝在塑料靠背椅上,样子无比的舒畅。
我小心翼翼落座后,终于放弃了所谓的基本卫生,因为这里没有什么地方是干净的,于是我索性敞开了不再理会,反正是脏了。周围多数是赤膊吃饭饮酒的莽汉,大声扰攘着,口音天南地北,间或夹杂着半生不熟的广东话,显然外地人居多。不远处是个池塘,时有一些奇怪的气味飘出,我真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司空摘花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然后我打破脑袋更想不出我为什么要跟他来。我发誓这是一个最独特的平安夜。
啤酒上来后,司空摘花倒了一杯给我后给自己也斟上,然后我们碰杯后一饮而尽。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朦胧了许多:“我刚来广州时就是住在这里。那时候我一个月才挣2000多元钱。”
他指给我看:“你看,那家卖碟片的是我的老友啦,我经常在他那里租vcd看;那个士多店(杂货店)老板我很熟,我经常赊他的烟和酒;那家卖快餐的换人了,以前我多数晚饭都在那里叫外卖;那里的发廊我也常去光顾,正常的年轻男人嘛…….”
我微笑着听他跟我自说自话,也许今晚的这一切都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坐在这里,跟这样一个朋友,听他说着这些,一切都那么真实,一切都那么轻松,
我们干了三杯酒后,http://cg.1dhy.com/,鲈鱼和鸡锅都已端了上来,司空摘花对我眨了眨眼睛,招呼我下筷子:“我带你来可不是让你陪我怀旧的,你尝尝看就知道了。”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所吃过的最好的鲈鱼和鸡锅。司空摘花听完我的话后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确认我是在说真话后,愉快地笑了。
“只有最好的朋友我才带他们来这里分享我的发现。”
当5瓶啤酒下肚后的时候,我发现司空摘花那逐渐混浊的眼睛开始亮了起来,而且随着空酒瓶的增多越发亮了起来。
司空摘花搂着我的肩膀给我看他的身份证,原来他真的复姓司空,只不过单名一个花字,据说这是他未曾谋面的太爷就给他起好的,不可更改。他已经为此痛苦了快20年,却又不敢违背祖训擅自更名,只好在网名上添了一个字,甚至在自己的名片上也印的是“司空摘花”。司空摘花从事的是策划行业,大家对这样奇怪的名字倒也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看着身高足有一米八多的司空摘花,想到他的名字叫做司空花,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既不想叫你司空摘花,更不想叫你司空花,那怎么办?”
“你可以叫我司空,很多同事都这么称呼我。”
我摇摇头:“我想我应该叫你??小花。”
司空摘花腾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小花?!我比你还高几公分诶!”
我翻了翻眼睛:“那又怎样?我喜欢!”
司空摘花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很好!这个理由已足够。我很喜欢你喜欢!”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这家饭店似乎做熟了这些街坊的生意,一直到凌晨两三点钟依然陆续有人到这里吃喝,全然没有驱逐客人之意。
那晚的星星很亮,但是寥落。只是我不再感到那么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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