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频频发难,一方保持静默,这在徐州是个有趣的现象。对此,南京某高校一位老师认为,这个现象的实质是,公权力在掩盖王培荣的举报事实,在为被举报对象保驾护航。 徐州官员对王培荣现象有的“欲说方休”,不置可否。也有的置疑其真实性。2010 年 12 月 8 日,记者电话采访徐州市委宣传部一位官员,他说正在开会,但还是跟记者谈了些看法。 “我跟你说,他博客上的东西许多都不真实。”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没有追究他呢?”记者问。 “这个……我正在开会,以后再联系吧。” 王培荣的执着和较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期望。他被冠以“江苏网络反腐第一人”、“著名的网络反腐举报人”、王培荣还入选最高人民检察院主管的正义网发起的2009 年度中国“正义人物候选人”,网络得票排名第四,并得到评委的好评。这些,让他成了名声在外的平民“包青天”。隔三差五,他都能接到当地群众给他发来的各种上访材料和举报线索,甚至还有妻子举报丈夫官场腐败的。人们希望王培荣帮助伸张正义。 “举报人的目前生存状态很不好。很多怕遭到报复,就带着材料来找我,希望我替他们举报。我只能通过我个人的力量,提醒有关部门重视保护举报人,鼓励老百姓参与到反腐败的行列中来。”王培荣解释道。 他赢得广泛关注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把一个叫董锋的腐败官员送上被告席。 这也是王培荣举报史上最大的成功。 2008 年,王培荣获得了徐州市泉山区原区委书记董锋的腐败证据。他开始频频举报。董锋也不好惹,威胁王的家属,说“徐州、南京、北京我都拿钱买通了,你敢举报,我一个电话就叫你坐牢”。在王培荣之前,就有人实名举报董锋“一夫多妻”、贪污受贿,但几年未果。 这样的威胁要是换了别人,或许就知难而退了;但在王培荣听来,分明是对手的挑战书,要是不应战,那就不是他王培荣了。 关于这件事,2009 年 10 月 27 日的《中国青年报》有这样的介绍: “ 2008 年 7 月 6 日晚,他通宵发出了几千封电子邮件和帖子,反映时任江苏徐州泉山区区委书记董锋的作风问题。一个多月后,董锋被正式逮捕。王培荣也因此被称为‘著名网络反腐举报人’。” 江苏电视台在报道王培荣网络反腐视频的网页上,也有类似评价:“全国著名的网络反腐斗士王培荣,……为党除了一害。” 在董锋一案中,王培荣的顽强执着,仅从“通宵发出几千封电子邮件和帖子”这一举动来看,就让人惊叹。如此倾力出击,一般人难以做到。其坚忍的斗士风格可见 一斑。 虽然董锋最终被逮捕法办(判刑13年)。但王培荣认为此事的句号划得不圆:开始那么多的举报,为何不见反响;再说,董的经济问题未得到彻查,法院判决书认定的向董行贿买官的 30 名在任县、科级官员未受到处理。 还有,虽然董锋的生活作风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公开的有关罪行只是经济方面的,这也让王培荣不满。中国青年报记者从一位当地官员处获悉,相关录像资料披露了 4 名贪官的案情,其中董锋及情妇涉嫌受贿 400 多万元,被公布的还有他的私生子问题。但这些,判决书上均未出现。且判决书是 282 万,与官方警示教育的内容都有出入。 有消息说,董锋因举报落马一事,有关方面并不认可这是王培荣的“功绩”。市里一位宣传干部说,由于王培荣突然网络公开举报董锋,徐州市只好加快了调查处理的速度。“这就是瞎猫逮着一个死耗子。主要工作徐州市委一直在做。王培荣顶多只起到了一个催化剂的作用。” 王培荣有 12 次民告官的经历。近几年国内外的多家媒体,先后两百多次报道了王培荣的反腐。 “我会为真实性承担责任,这样也避免造谣诽谤。我不怕承担风险,只要大家都敢站出来,腐败分子肯定会越来越少。” 王培荣的“宣言”并没有形成多大的震慑力。一次次“找茬”使人不安,对手也会回以颜色。这样一来一往,他的麻烦不断:多次被袭,家门被砸,家人被威胁,还有人叫他“神经病”,其中,还遭遇过原本委托他举报的举报人“反水”。对此,王培荣平淡地说,这些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王培荣是绍兴人。此地多出耿介之士。也出绍兴师爷。但这方水土似乎没有滋润王培荣的“谋略”,他的“套路”简单:矛头直指,书面不行,就用网络,全都用实名,杀伤力强,但也把他自己暴露在外。王培荣谈吐平和,即使谈到被他举报的某些官员,也看不出丝毫的言辞激烈和“张狂”,倒好像在叙述某件往事一样平淡。他的“狠劲”表现在他的顽强执着。从他写的一些文字材料来看,思维清晰,其理性其较真,于中可见学者身影,一般江湖草莽是做不出来的。 这样的举报者总是难缠。这就难怪有人恨 他怕他,不惜动用种种手法,阻止他继续 开口。 原因简单:有应声“翻船”者在先。 最后一课? 一年前,王培荣被“下课”了。 王培荣说,早晚有这一天。此前他就收到多次暗示和警告,且有过三次被停课的经历。 “2009 年就说如果不停止举报的话,就给停课、开除职称、开除公职三个处分。” 王培荣说,这是他遭遇的第三次被停课。 第三次停课,据王培荣讲述,是因为网络举报徐州市委某重要领导。 广东一家媒体记者简单叙述了这一过程: “ 2009 年 9 月 21 日,以前一直千方百计保护“著名网络反腐举报人”、“江苏网络反腐第一人”王培荣的中国矿业大学理学院,在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下,被迫向长期被王培荣网络举报的官员屈服,以不停止“网络举报”为由,对王培荣作出行政处分:终止教学,调离教学岗位。”此前,王培荣是该大学的工程力学副教授。他曾获得中国高校科技进步一等奖。 王培荣说,都是口头通知,让他到实验室上班,没有任何的文字材料。 其中原因,据王培荣讲述,是他的举报起了作用。他的举报对象经常通过各种渠道找他沟通,甚至通过中国矿业大学领导,给王培荣安排一些外出培训学习的机会。还有些领导请矿大关照王培荣,让他“安心教学,子女上学工作的事情就不要自己费力气了”。 2010 年 12 月 9 日下午,在王培荣“下课”一年后,记者专门连线中国矿业大学宣传部。一位刘姓副部长说,她不清楚这方面的事情,她称自己是负责学生教育方面工作的。随即,她报给记者另一个电话号码,说是王部长的。 在获得了记者的记者证编号等信息后,王姓部长针对记者的提问说:据我所知,王培荣没有被停课。 “实验室工作也是教学,怎么能说停课了呢?” “那么王培荣为什么反复说他被校方停课了呢?” 在记者的追问下,对方说要去系里核实一下,再把结果告知记者,便挂断了电话。 事情看似简单,却显出几分迷离。 据一位媒体记者讲述,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矿大领导说:说实话,王培荣在教学上还是合格的,他也还是矿大的职工,学校也没给他处分,处分总要行文吧,学校并无这样一个文件。他认为,王培荣的问题,就是不该把社会上一些影响不好的东西拿到课堂上来讲。 王培荣说他不接受这“处分”,说自己色盲不适宜搞实验,坚持教学。五周后,理学院强令他停止教学,他给学生上了最后一课,讲解《工程力学》第八章。 在他的学生眼中,这位副教授的“最后一课”有着明显的悲情色彩,“有些学生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