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能源合作纵深化发展

郑瑟

　　经过几年油价低谷徘徊，国际布伦特油价已经攀升至70美元/桶左右的价格区间，油气投资热度开始攀升。其中，美国油气投资越来越受到关注。

　　中国投资者跃跃欲试。但事实上，中国资本在美国投资油气的案例并不多见。而特朗普对中国不太友好的新关税政策又给中国投资者浇了一盆冷水。

　　投资美国油气到底靠不靠谱?美国星能国际公司董事长关林华结合他在美国油气行业进行投资并购的经验，给出了一些建议。

　　清洁低碳的可再生能源是现代能源体系的发展重点。在此背景下，未来油气还有一定的投资价值吗。

　　现在世界人口有70多亿，但有十几亿人仍没有用上电，还有十几亿人只能间歇性用电。化石能源，比如油气还是他们的首选。而到2050年，世界人口将近100亿，届时能源的消耗量将更为巨大，油气还将是重要能源之一。

　　2016年的油气勘探成果是当时历史最差的，但2017年的勘探成果比2016年还差。 勘探成果差也就预示着未来新增产量会很少。而且，前几年因为油价低，投资额达上万亿美元的油气勘探项目被搁浅。这预示着今后几年，有500万~800万桶/天的产量没有了。此外，世界在产油气田的产量是每年递减的，而且递减率在前几年持续低投入的情况下，有加速下降的趋势。

　　综合所有因素，21世纪20年代，对原油供需而言，原油产量将有很大的一个缺口。石油行业存在的一个外界很难理解的规律：只要有1%~2%的过剩或不足就会对整个油气价格产生巨大影响。届时油气缺口有多大，油价就有多高。根据以往的历史经验，即使在油价只有一到两倍左右增长的情况下，如果把技术、金融和资本运作发挥好，几年内的回报可以高达几十甚至上百倍。

　　前几年高油价时，用大量资金购买油气资产的企业现在可能很后悔。因为那时高油价下，与油气上游相关的资产、公司和技术都非常高。而目前低油价下，油气资产和油气公司的价值被严重低估了。这就造成了一代人难得一遇的历史性投资机遇，使现在中国企业尤其是实力不那么雄厚的民营企业，也有机会走出去收购这些被低估的油气资产和油气公司。

　　纵观石油行业近百年的发展历程，基本上十几年二十年就是一个周期。上一个油气周期过去后，出现了很多具有传奇性的亿万富翁。现在刚好在目前这个周期的最佳投资窗口期。但这个最佳窗口期不会持续很久，所以应该及时把握。我相信，在目前这个油气周期过后，在2025年回头看的话，肯定会诞生很多新的传奇!

　　美国拥有较为自由开放的油气投资环境，有完善的法律法规，形成了相对成熟、公平的市场，靠实力竞争，同时公司税率也很低，也没有不同油田间的市场准入壁垒。我个人认为，对中国企业来说，尤其是对民营企业而言，在美国投资油气的风险要比在国内投资油气的风险小得多。这是我在美国工作十几年之后的切身体会。

　　美国油气资源量巨大。有研究机构表明，美国石油储量总计2640亿桶，已高于沙特阿拉伯、俄罗斯，成为全球石油储量最高的国家。就美国德州而言，其2017年原油产量已经超过中国整个国家的原油产量。与此同时，与石油相关的销售市场和设备市场也是非常大的。这些无疑都蕴含着很多机遇。

　　以我的经验判断，技术非常重要，尤其是把技术运用到并购上，充分利用技术发现一些被价值低估的油气资产，将很有价值。比如，美国大型的油气公司都有自己的技术公司，但数量众多的中小规模的油气公司(大概近9000家)没有自己的技术公司。这些中小公司在产和废弃的老油田基本没做过水驱，很多资源开采的程度不超过15%。这对中国擅长二次和三次采油的企业，有非常好的投资价值。

　　我个人认为，无论是国营企业、民营企业还是个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可以配置一些美元资产，尤其是石油美元资产。在物价上涨和货币增发的情况下，未来人民币购买力还会下降。在一代人一遇的这个最佳的油气投资窗口期关闭前，美国投资油气的机会还是很多的。目前在低油价下投资美国油气，不仅保值，更重要的是增值。

　　美国降税后，21%的税率很有吸引力，很多外国公司会加大在美国的投资。而美国公司在海外的资金，在税改之后回流的税率大幅降低，因此有大批资金往美国回流。这些外国的资金和美国回流的资金会在美国寻找投资机会，油气和基础设施是两个可以承载大额投资的行业。

　　在世界各主要经济体，包括欧盟、英国、日本等国的经济发展形势都不太乐观的形势下，世界范围内有很多资金在找投资方式，而美元已经进入加息通道。在大量资金流向美国后，目前一代人一遇的油气投资窗口期将不会很长，能否把握住就是一大挑战。

　　美国的机会很多，但是并不是说很多地方都可以去。如果中国企业要去美国海上油田投资的话，就要非常小心。因为海上油田一旦出现安全生产事故，后果就会非常严重。就英国石油公司来说，2010年墨西哥湾的漏油事件，616亿美元的代价就差点让其破产。

　　还有，美国政府的能源政策也有一些不确定性。比如，奥巴马对传统能源打压得非常严重，但特朗普开始回归传统能源。另外，美国总统特朗普3月8日宣布，美国对进口钢铁产品征收25%关税，对进口铝产品征收10%关税。该项措施已于23日起正式生效。这一政策对美国油气行业会产生一些影响，但不会很大。基于最新中美贸易台面上的争吵，感觉中美双方发生重大误判的可能性增加不少。这使得在未来几个月内达成中美互赢贸易协议的概率在降低。

　　新世纪的头十年，美国在在页岩油气上的新技术应用获得成功，带来了2010年以来的“页岩油气革命”。这场革命方兴未艾，使美国从严重依赖石油进口国摇身一变，成为了与俄罗斯、沙特并列的日产原油超过千万桶的三大能源生产国。在天然气方面，2008年美国净进口840亿立方米天然气。到2016年，全年净进口天然气只有190亿立方米，出现连续9年下降。

　　这个变局对中美关系产生了结构性的深远影响。“中美过去在能源来源方面是竞争关系。”中石化一位资深战略分析人士告诉笔者。这种竞争关系同时还纠缠有地缘政治关系的考虑。直到2014年，美国还将自己的天然气出口国名单限制在“与本国有战略利益、签署有自由贸易区协定的31个国家和地区”。直到2015年，美国政府才最终解除了油气能源出口管制。在上周与中国签订天然气大单的钱尼尔能源公司(Cheniere)，正是前几年游说美国解除管制的重要力量。

　　2016年8月，美国向中国出口的第一批液化天然气在深圳靠岸。同年，中国消费了20%的美国出口原油总额，成为美国最大的原油出口国。中美在油气能源方面的竞争关系转化成为合作伙伴关系。而且在特朗普上任后，这种合作伙伴关系在可预见的几年里还会继续深化。当然，中国本身天然气消费增长就可以创造一个庞大的进出口市场。美国能源届人士的预测是，到2020年，中国需要进口的天然气高达1240亿立方米。而2016年美国出口的天然气总量也不过660亿立方米。

　　页岩油气革命的迅速发展让美国的能源基础设施严重不足的情况暴露无遗。例如，至少在2015年，美国东北部的新英格兰州因为缺乏足够的输气管道管道，不得不从特立尼达和多巴哥进口液化天然气。同一年里，美国国内亟待修建的输气管道就有80条，总长度达到6327英里(合10182公里)。由于出口的LNG增幅过大，使美国的LNG运输设备出现缺口。目前美国在南部墨西哥湾沿岸地区修建的4座LNG终端需要在2020年后才能全部投入使用。

　　不仅在天然气，美国的非常规原油的出口也受到基础设施瓶颈限制。

　　2017年美国媒体引用本国一份研究报告称，到2035年，在正确的政策引导下，美国的能源基础设施需要1.35万亿美元的投资，可以创造超过100万个岗位。中方其实早就尝试进入美国市场，但这种努力在2013年中海油收购美国第九大石油公司优尼科时受阻。这种阻力来自各方面的考虑，既有能源安全上的担心，也有政治上的阻挠，同时也因为参与并购的中企是国有企业而引发的美国方面过敏反应。

　　如果考虑到这些背景因素，特朗普本次访华时对华开放美国能源基建市场，对提升中美关系的意义是重大的。

　　这两笔大交易如果要落地，还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努力。这里面美国人并非没有自己的算计。

　　从目前获得的消息来看，中企获得准入的是能源基础设施部分。目前还没看到美国打算开放油气上游产业的迹象。一位中石化方面的资深战略分析人士向笔者表示目前“暂无进入上游的打算”。在过去20年里，中国能源企业在全世界进行油气开发，已经进入了包括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巴西和伊朗等国家的上游产业，不仅可以在这些国家建设相关基础设施，也能够直接进入油气勘探采集领域。但这个做法在美国还行不通。

　　其次，中国能源企业(尤其是“三桶油”)长期以来依靠国家开发银行和国家进出口银行等政策性银行推动“开发性金融”进行融资。国开行的一位前高层领导者对笔者解释道，为避免债务违约，(融资)采用资产打包的方式。“把好的坏的差一点的资产打包起来，比如说，机场公路矿产资源项目一起做，这样(贷款)就不是一个大数字了。这就是‘开发性金融’。”这位管理者说。但同时他也承认，国开行目前在美国“没有一分钱贷款”。

　　因为美国对“开发性金融”的商业性和风险规避能力提出过置疑，而且在美国现行体制下也不太可能把各种资产打包处理，这使得中国投资者从前的融资模式难以用于美国的项目。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本次能源大单的融资机构是商业银行身份的中国银行以及其余的境外融资机构。政策性银行贷款所提供的种种优惠，如低息和更长的偿还时间均不复存在。这将大大增加融资的复杂性和难度。

　　对于融资机构来说，本次能源大单的融资风险在于天然气价格。目前在东亚和中国，天然气供应来源充沛。仅仅通过中俄天然气管道(2018年建成)，中国-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输油管道和中缅输气管道，理论上就可以确保在2020年出口1300亿立方米天然气到中国，完全可以满足中国自身进口需要。这还不算来自卡塔尔、马来西亚、印尼和澳大利亚出口到中国的LNG。美国出口的LNG如果加入这场出口竞争当中，将会显著降低东亚和中国的天然气市场价格，从而影响到美国天然气企业的利润。

　　届时，美国天然气企业的利润是否能在规定时间内偿还基础设施投资，这成为投资者们所担忧的融资风险。在2015年美国全面放开油气出口前，其能源部曾数次委托相关咨询公司进行研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影响美国天然气企业的利润。

　　但是到2016年全球天然气市场进入低迷，天然气价格逐渐走低。原来因为东亚天然气消费量猛增而带来的“亚洲溢价”因素不复存在。而在此时上马投资大量的LNG设施，是否会造成产能过剩?投资者的两难在于：如不投资，能源基建不足将限制出口，影响市场份额;如果重金投下，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陷入价格战，这又如何是好?

　　同时，投资者们还需要关注美国政府的决策。由于美国特殊的联邦体制，中企在参与美国能源市场时会更多地与州政府打交道。但在联邦政府对于资金和项目有一定的发言权。奥巴马政府就曾经否决过加拿大阿尔伯塔到得克萨斯州的输气管道工程。再者，如果没有联邦政府的财政支持，总人口只有74万，2016年GDP只有474亿美元的阿拉斯加州，根本无法单独吞下430亿美元的能源基建投资这张大饼。183万人口的西弗吉尼亚州的情况也不比阿拉斯加好太多。

　　因此，美国政府在能源政策上的延续性，将会成为国际资本在进入这个庞大的、新兴的能源市场时所考虑的因素。这一因素从未变得如此重要。对于准备进入美国的中国企业和资本来说，可能将会面临一场在完全市场化条件下竞争和生存的战斗。

　　“中国进口天然气需要多方面来源，因此中美天然气合作是有前景的”，5月22日霍尼韦尔UOP中国区总经理刘茂树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

　　在刘茂树看来，未来中美天然气合作将成为一个重点。

　　据了解，2017年11月美国总统特朗普访华时，刘茂树作为参与者，见证了中石化集团、中国银行和中投公司与美国阿拉斯加州政府和阿拉斯加液化天然气开发公司签署了《阿拉斯加液化天然气联合开发协议》，这个项目总金额达430亿美元。

　　其实，急于开拓中国石油天然气市场的美国公司很多，雾霾、汽车的保有量、化工品的升级等让中国企业都急需石油和天然气，这也是目前中国石油天然气进口量不断上升的重要原因。“但美国到中国路程远，因此美国到中国的价格与俄罗斯、澳大利亚等到中国的价格，我们要比较。”有石油央企专家坦言。

　　据了解，2017年年底的时候道达尔和中石油以及和俄罗斯的诺瓦泰克在北极西伯利亚地区开展了一个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这个项目在今年的产能预计会达到1680万吨。道达尔计划亚马尔大多数的液化天然气生产出来之后将会输往中国。

　　因此，到中国市场的产品价格，将是所有希望增加中国市场份额的公司不得不考虑的关键。

　　其实，之所以能源成为双方合作的重点，是因为中国有巨大的市场，而美国有巨大的资源。

　　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三大天然气消费国，国务院2017年发布的《加快推进天然气利用的意见》计划，至2030年，将中国天然气占一次能源比重进一步提高到15%。但中国天然气消费面临资源和价格双重约束。

　　2017年中石油年报表示，公司进口天然气业务录得亏损，净亏损人民币239.47亿元，比上年同期增亏人民币90.63亿元。

　　而2018年，中石油国产气产量预计仅提升3%，这就意味着，占据中国天然气供应龙头的中石油，将会更加依赖进口天然气满足国内市场。

　　公开资料显示，2018年一季度美国天然气均价仅为3.1美元/百万英热单位，欧洲的价格是7.2美元/百万英热单位，远东的日本达到了9美元/百万英热单位，是美国价格的2.9倍，因此如何让便宜的美国天然气服务中国市场是很多人的梦想。

　　据他透露，很多美国天然气企业都是需要签订长期供气合同，其价格在每年4至10月与中国LNG价格相当，那时正是中国天然气消费的淡季;只有冬季，美国天然气才有巨大的利润，“因此很多去美国的中国专家回来后就不再说话了，因为没有企业愿意为了冬季天然气的利润而承受淡季的潜在亏损”。

　　此外，目前北美西部各个州政府都不同意新建出口LNG码头，很多天然气企业不得不通过东部码头出口LNG，因此目前LNG出口主要通过美国东部。“如果从东部码头到中国，那么运输时间会比西部码头长7到15天。”他坦言。

　　因此他认为，石油央企们可以与跨国油气企业和美国页岩气企业合作，签订一部分长期供气合同作为中国天然气的基础数量来运作。

　　此外，道达尔等正在建设的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也是一个重点。据道达尔内部人士介绍，这个液化天然气项目实际上是亚马尔地区的第一个液化天然气项目。这样的气源之后也可以提供给亚洲，尤其是中国地区。

　　刘茂树认为，“从企业生产角度，天然气化工有巨大的潜力，特别是目前国际油价快速上涨时，轻烃(丙烷、乙烷)裂解成本上升担忧消除。”

　　5月22日美国WTI原油期货价格最高达到了72.83美元/桶，而布伦特也逼近80美元/桶，这是2015年后最高价，让国内很多石化行业专家担心，因为国际油价上涨，化工品的消费量可能下降，特别是在目前国内环保压力巨大的时期。

　　“地方化工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因为没有更好的技术进行环保等方面的支持，因此其产业不但产能低，更重要的是不断受到制裁，甚至是取缔。”上述那位石油央企专家坦言。

　　而刘茂树认为，其实通过霍尼韦尔的技术，可以让这些企业的污染得到快速治理，同时霍尼韦尔还在天然气化工等方面有很多专利技术，让很多中国企业环保、快速地发展。

　　毋庸置疑，中美能源合作纵深化发展会对我国能源行业和企业发展产生多方面影响。然而，作为最早一批“走出去”的国内企业，我国能源企业拥有丰富的海外合作经验。仅以中国石油为例，在全球30多个国家和地区，参与管理和运作着90多个油气合作项目，从竞争实力和技术水平等方面看，都具有相对较强的抗风险能力。

　　“与美能源合作深化或许会对我国能源行业和企业发挥‘鲇鱼效应’。”陈蕊提到，未来我国能源企业或将与美国石油天然气公司签订长期贸易供应的协议和合同，甚至参与到美国LNG产业链的合资合作。这对国内能源企业提升市场地位和竞争力都将起到积极作用。

　　考虑到机遇的同时，能源专家陆如泉建议，国内能源企业还应提前做好预案和充足准备，以防日后美国对华贸易政策收紧，包括限制中国企业特别是我国央企在美国从事大规模的投资与运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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