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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刘以鬯先生是香港文学的代表性人物(资料图片)
刘以鬯属於香港文学大师级人物,他遽然作别世界,应该含笑:肉体不在了,留下的极为丰富的文学作品财富,而他的创新精神也必将不朽,给爱好文学创作的年轻人以不满足於现状的榜样,鼓舞我们对小说技艺进行努力的探索和实验。
刘以鬯先生的无数文学作品是值得我们仰视的、暂时很难超越的一座座高山;他像生物实验室的解剖师,把小说像有生命的肌体那样,揭开内在的构造,然後重新组合,赋予小说以新生命;当然,形容他为调酒师也是适合的,他将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两种文学流派,如不同的酒那样调配混合,调制出小说新品种。最形象的形容,莫过於说他是小说魔术家,将小说「玩」得出神入化,颠覆了传统小说的「起、承、转、合」的秩序,却又不是截然摒弃传统。他活化了传统的现实主义,令他的无数小说呈现出变化无穷的面貌和样式。
中国着名作家老舍说过类似的话,文章,不在於我们写什麽,而是怎样写?俗话也有对各种技艺的好总结,如「戏法人人会变,巧妙各有不同」。我们已经领略过《酒徒》以酒徒视角和醉话汇合成意识流动的美妙,我们也分享过他《对倒》里对倒的平行双线结构下社会和景物流动的精彩;视刘先生为偶像的新老读者和作者一定不会忘记刘先生曾经提出「小说会不会死亡」引起的激烈大辩论,也不会忘记他的《打错了》发表时引起的热烈大争论。实际上,刘先生的小说风采,不止体现在《酒徒》和《对倒》这两部长篇经典,他勇敢领军,引发潮流,不但高瞻远瞩,还现身说法、亲力实践,大大影响了香港的小说界的创意和革命,令香港小说的水准不致落後太远,而能与世界水平接轨。
二○○二年获益出版社出版《我怎样写作》(东瑞、瑞芬编),广邀港、澳、台五十位着名作家共写创作心得,刘以鬯就写来一篇两千字的、非常精彩的《「娱乐他人」和「娱乐自己」》,排在目录之首。该文的第一句话如此写:「从一九三六年发表第一篇短篇小说到现在,我一直在学习写作,主要写小说。」看,十八岁就开始写小说的刘以鬯,那样谦虚,为写小说探索和学习了近七十年!他在解释「娱乐他人」和「娱乐自己」时这样说:「写『娱人』小说时,目的只在换取稿费,不避俗,也不避熟。写『娱己』小说时,我有意通过实践去寻找另一类叙述方式」,他还列举了他的十二种小说(短、中、长篇)说明。他有段金句说得非常好:「有些人为了使作品独具一格,喜欢用晦涩难懂的文字写小说,我在学习写小说时,喜欢用简明易懂的文字探索不同的表现方式。」刘先生和许多中外名家一样,最後采取了「深入浅出」的路子,不是媚俗和流俗,而是用雅俗共赏的包装争取读者和赢得读者。
如果我们参照刘先生点评他自己的十几篇小说作为我们必读小说的话,必然会走进他与众不同的特殊小说世界,感觉到他是中外独一无二的大文豪,赞他为世界级作家也无愧。
是的,除了他《酒徒》、《对倒》两部长篇和小小说集《打错了》,他的粉丝们和学者们耳熟能详外,他的小说艺术的表现,远远不止这三部。
我们先看他的中长篇:
《岛与半岛》将文学嫁接了新闻,造成了异常真实的场景;一户四口人家像小船一样,就在惊涛骇浪中起伏颠簸,紧张得令人无法喘气;
《他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将内心独白和客观叙述交错推展,让读者感觉人物的心理活动细腻而丰富,一反人物平面化的写实作品;
中篇《寺内》将《西厢记》故事新编,又以诗的语言包装,令读者和作者阅读後叹为观止,原来小说竟然可以经营得这样美;
中篇《犹豫》用人物的思想活动推展故事情节,没有一句对白;
中篇《珍品》和《犹豫》的特色恰恰相反,全文几乎都是对白,刘以鬯的大本领是通过一枚邮票刻画描述了三个人物的性格和内心世界;
中篇《镜子里的镜子》尝试了将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融合在一起;
再看短篇,一旦落到魔术家刘以鬯的手中,更是花样翻新,多姿多彩,许多中外名家的短篇以内容取胜,论技法大革命的导师,我们无法不向刘以鬯先生致敬:《黑色里的白色 白色里的黑色》运用了菲林阳片阴片的原理映衬和凸现人性善恶;《打错了》在重复结构穿插变异,描述生命的偶然性;《春雨》以雨景和人情绪的混乱,描述和隐喻政治的动荡;最奇特的是这样的三篇,《吵架》只是类似剧本的舞台设计,从物件推断男女人物的冲突个性:《动乱》从马路空间十四种没有生命的东西的视角写一个特殊年代;《链》以相关人物或东西的链接开创了「链式结构」的写法;而刘氏故事新编《蜘蛛精》、《追鱼》等篇,或注入现代的人性,或老故事装新酒,都是那样一新读者耳目。
看一看刘先生的这些创意小说文本,我们完全可以从一个个典范例子,深刻醒悟为什麽说小说是语言的艺术了。如果说文学史上的大师多数从遣词造句打造文学艺术的话,那麽刘先生从结构和技法上不断颠覆旧传统、将小说现代化、活化方面贡献良多、居功至伟,那应该是十分恰当的,不愧为一位高明不倦的小说魔术家!值得我们学习。
(大公文汇全媒体新闻中心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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