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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东京夜景
第一次踏足日本,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在古代仰慕盛世而全盘唐化的日本,到近世却凭坚船利炮,予昔日偶像以蓄意侵略。由「铁粉」而至「寇仇」,论中日交往历史之跌宕起伏,「剧情」以跳崖式急转直下,在国际关系中堪称极品「大戏」。从甲午海战到侵华战争,战争创伤成为两国关系流脓的疮疤。侵略者对受害者所造成的无尽伤害,即使弥漫的硝烟早已散去,若说芥蒂全无,却未免太过乐观─且看日本政要参拜靖国神社所激发的民族大义,引发无数次口诛笔伐。
文化浸润集体回忆
至於钓鱼岛争端,则一直是中日关系的摩擦点。近年来,随着日本政府宣布「国有化」钓鱼岛三岛,两国关系降至冰点。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自从中日邦交正常化以来,中国和日本也曾有过蜜月期。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影视、音乐和动漫为代表的日本文化,在流行文化贫瘠的神州大地,一度掀起热浪,大有令国人趋之若鹜之势。对於七○後和八○後而言,日本文化与港台文化,无异於改革开放的别样参照体系,共同形塑了启蒙时期的世界观,亦构筑了几代人难以磨灭的集体回忆。
至今回味,依然意犹未尽。以兄妹恋为题材的悲剧《血疑》(港绎《赤的疑惑》),作为内地播放的第一部日剧,在黑白电视机时代,自带万人空巷效应,不仅秒杀当时的收视率冠军,而且赚足内地观众眼泪。而英雄题材电影《追捕》,则是「文革」後登陆内地的第一部外国影片,坚毅的硬汉形象、紧张的戏剧冲突与热烈的爱情告白,以前所未有的冲击力,震撼国人心弦。《人证》插曲《草帽歌》,《狐狸的故事》主题曲《大地早上好》,情感或悲或喜,旋律或抑或扬,早已成为脍炙人口的经典老歌。山口百惠、三浦友和、高仓健、中野良子、宇津井健、栗原小卷、田中裕子等一众艺人,星光熠熠,装点了无数中国痴男怨女的美丽梦境。
我的日本印象,正是源自彼时。
那是动画片《花仙子》中,智勇双全的花仙子,为找寻七色花,不畏艰险,收获幸福与快乐;那是动画片《圣斗士星矢》中,骁勇善战的圣斗士,为保卫雅典娜,挺身而出,战胜黑暗与邪恶。彼时,可爱的美少女、英武的花样美男,在卡通世界中,演绎至善至美的童话故事,丰盈了童年的珍贵记忆。
那是电视剧《血疑》中,爱情与亲情的天人交战,伦理与道德的风云激荡,生命与人性的美善礼赞;那是电视剧《阿信的故事》中,时代巨轮的沧海桑田,升斗小民的悲欢离合,弱质女流的自强不息;那是电影《追捕》中,邪不胜正的英雄故事,患难与共的爱情传奇;那是电影《生死恋》中,独立自主的人生选择,至死不渝的未了情缘。彼时,游走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置身於理性与感性两极,直面是与非、善与恶、爱与恨、生与死,在懵懵懂懂的成长期,藉光影启迪幼小心智,开始稚嫩地思索人生。
在孩童的小天地,日本有好听的歌曲,有好看的动画,有感人的剧集,有动人的影片……作为「乐土」代名词的日本,早已成为童年记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当有朝一日,终於身临其境,冥冥中,彷佛是在赴一场久别重逢的约。
菊花武士刀综合体
从成田机场到东京市区,沿途有一半以上是田野风光。车厢里鸦雀无声,车窗外夕阳无限,当列车在田野间行驶,远山含黛,近水含烟,树影婆娑,芦苇摇曳,恍若一幅幽远的山水画卷,一首静谧的田园牧歌。
十一月的东京,昼短夜长。下机时,明明还是阳光明媚的午後,搭了一程地铁,只是一个小时功夫,转眼天色已暗。当地五点,已是入夜时分。东京的夜,悄然而至。在全球规模最大的都会区,从乡野到都市,从寂寞到繁华,亦不过咫尺之隔。
经历了关东大地震和二战大轰炸的东京,两度在废墟上重建,好似凤凰浴火重生。在现代建筑的外表下,包裹的却是骨子里的传统。传统与现代,在东京乃至日本,恐怕是一种最奇异的平衡式组合。不由想起美国人类学家露丝.潘乃德在《菊与刀》一书中,对日本民族性格的概括:尚礼却好斗,爱美却黩武,贪新却守旧,服从却不驯,勇敢却鲁莽,文雅却蛮横……「菊」是日本的皇室家徽,「刀」是武士道的文化象徵。作者借用菊花的恬静与武士刀的锋利,比喻日本国民性的双重特性,一柔一刚,表现日本文化的双重面向,反映日本人的矛盾性格。
对我而言,从侵略历史和外交龃龉所了解到的,更多是「刀」的一面;从光影记忆和旅行见闻所感受到的,却更多是「菊」的另一面。一体多面,矛盾性无处不在。只有综合五感,全盘体认,才不至於落入「盲人摸象」的偏颇误区吧。
一念及此,日本关东之行,索性放空身心,且行且感悟吧……
【来源: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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