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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巴黎彤阁的外观
上个月重返法国,想起自己在巴黎八区住过的那两年,常常蹬着自行车去大皇宫的时候会路过「红楼」,它有个更儒雅的名字「彤阁」。在我没去了解关於它的历史的时候,不知会不会有人同我一样,以为这是曾经的哪个温州商圈成功富豪开的中国酒楼,因建筑实在骚气,就被市政府收编围圈栅栏,列作文化遗产。
被俗称为「红楼」因为它通体都是红色的,中国红的红。有庑殿式的屋顶,有窗棂,房体雕梁画栋,刻着飞禽走兽。这座宝塔式建筑坐落在一片奥斯曼建筑中,非常的夺目且格格不入。它便是卢芹斋亲力打造出的一栋私宅。虽说这座五层的「小洋楼」足够妖艳,但绝对低调,住在那附近的四年,我就从没见过游客到此一游。住在周围的人早就习惯了这个怪物,离得远的也不会有人关注。也许几乎没有导游知道巴黎有这麽一个另类「存在」。有关它的资料基本都是法国本土的,希望有建筑学专业人士能给一个更透彻的分析。
这栋「洋楼」的建筑风格,完全可以代表它的主人的气质。
来说说它的原主人,卢芹斋—一个偷奸耍滑,用情不专,背信弃义,篡改历史,爱慕虚荣,死要面子的商人;同时却也是一个眼急手快,勤奋好学,有情有义,乐善好施,传扬了中国传统艺术,保护了文化遗产的使者。
卢芹斋幼年时因为不幸和万幸傍到了民国时期的豪门子弟张静江,跟随他来到法国,藉着「主子」的关系网自立门户搞起了古董买卖,对主子老婆心怀不轨,沾染有东家的小保姆做情妇,生了四个娃却从不带她们回老家。美化自己出身,不认受惠於东家,靠着中国本宗崇洋媚外,表面套着西方的外在,内心灌满东方的思想。学着贵族定制带有自己名字的套装,不许孩子学中文,想完全西化,却维持着中式的审美与固化思想,重男轻女,拒绝接受在艺术上改革创新的塞尚毕沙罗以及左岸那一片先锋团体。僵化,保守,就连彤阁的选址也是在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法国富人贵族区域。和这座建筑一样,他也是一个土不土洋不洋的典型代表。
卢芹斋当时在法国的受欢迎程度大概相当於物以稀为贵,华人在法罕见稀有,因此他特受人待见。所以他成就的第二大原因是赶上了好时代,全法国才两百来个中国人,还几乎都是公务或者做学问的人,能扒上一个简直是法国人的荣幸,根本不会在乎你是人前人後的官场政要还是给人端茶倒水的劳苦大众。这第一大原因,就是遇上这麽一个让你好生伺候的政商界通吃的富豪。
有了这样的先决条件,他就开启了飞黄腾达的人生,古董事业风生水起。虽然我厌恶他在男女关系上的混乱,但是还是要替他说句公道话。不管是出於私心还是公利,他着实抢救了一批中国文物。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比如无产阶级从此站立来当家做主人的时候,或者通过打倒一切资本主义右派纸老虎来强化政权的时候,才会因为经他手出去了很多名贵文物而给他扣上国家叛徒,卖国求荣的罪名。尤其是昭陵六骏,口口声声说这是中国艺术史上最杰出的作品,结果除了他倒卖出去的二骏保持完好外,其余的都在国内遭到严重的损毁。能不能先摘掉这顶卖国贼的帽子?艺术哪里有国界啊!没有他的倒腾,外国人怎麽能见到这些精美物件?东方文明何以散播到西方?他为了销售额,资助中国学生对中国的青铜啊,玉器啊做学术研究,出版英文的《中国艺术史索引》把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搞得浅显易懂利於传播,难道不是好事?想想那些给你说上十遍也不会记得到底是哪里的小国家,还不是因为没有文化输出,被埋没在我们的不屑中?他作为中国与西方的商界及博物馆圈文化大使是功不可没的。
卢芹斋固然并不讨人喜欢,但历史有时就是这样,谁也不能否认一个小人也会对文化保护做出贡献。
【华发网根大公报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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