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蜻蜓》

蒹葭

《竹蜻蜓》

      等所有的童年长大，我拿着竹蜻蜓找你，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你看了看我转过头去，我默默退出了房间。

      那年三墩还在，那年夏天像往常一样炎热，那年你八岁，我七岁，那年是我坚定玩伴是一辈子的事情。

      村上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暑假大多聚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一起。上个厕所，都会喊上，即使尿意不是很足，但感觉去了，会踏实很多。会一起赤膊，在烈日下满村跑，玩着捉迷藏，玩着弹珠，玩着纸牌，偶尔和村里老头下会棋，那也必定是一人落子，一群狗头军师。老头笑而不语，看着我们七手八脚的样子，亦如老僧入定不骄不躁，结局总是输多赢少。我问过他为什么我们这么多眼睛盯着都下不过你啊？他跟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老头子见过的东西多啦，眼浑浊了，你们还小，看什么都是面上的东西，清澈单纯啊，哈哈！”当时的我并不理解老头所说的话，小孩子的忘性所以也没去深究，跟随孩子帮散去了，回头看，老头抽着旱烟，一个人收拾着残局。

      七八月的雷阵雨还是很多的，在这之前天空总是很压抑，胸闷的不行。蜻蜓飞至跟我们身高差不多且飞的很慢，仿佛空气一下子变粘稠了，而我们照常奔驰着，那时候力气和激情总是用不完。此时奔跑是有目的性的，所以跑起来更加不累。拿着自制的网扑蜻蜓是我们雷雨前最大的乐趣。我极少扑到蜻蜓，虽说是同龄人，但我的身高不尽人意。小时候的我们也会攀比，当然不同于成年人的勾心斗角，我们比的是谁扑的蜻蜓多，谁多谁就厉害，说话的声音也就越大，后面跟着的小弟也就越多。说实话我是不喜欢扑蜻蜓的，很大一方面是因为我老是垫底，一小方面是我害怕这种眼睛大大的生物。为了不脱离群体，我只能硬着头皮上。

      “哈哈，你怎么又一只没抓到啊”村上的一个小孩手里抓着几只蜻蜓得意地看着我，后面跟着一群人也在哈哈大笑，我只是一声不吭，委屈地低着头。像我这种失败者是没理由再跟他们玩的，起码在扑蜻蜓的游戏上。他们走了，而我觉得天空更低了，眼泪像是被大气压压出来般，簌簌不止，嗡嗡的蜻蜓声很讽刺，抽泣声让我的身影更加卑微。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我缓缓抬头，只见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手里拿着一只扑腾着翅膀的蜻蜓。“给你，不要难过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也不见我反应，就拉着我往一边跑去。此时，风渐起，豆大的雨点开始密集。

      雨点打在我们赤裸的身上，有点痛，虽然是炎日的夏日，我却打着寒战。不一会儿我们就跑到了村口的竹林里，竹子很茂盛，在里面雨声势更大了，却小了很多。他让我坐在一边，自己开始去折细竹子，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一会儿他就收集了很多细竹子，然后坐在我边上，开始编织着什么，我好奇地看着。竹林里蚊子很多且很毒，不一会我的腿上胳膊上都是一个个红块，奇痒无比，而他身上也有很多。我不停地驱赶着我和他身上的蚊子，他专心地编织着。大约过了半小时，我大概知道他在干嘛了，他在编一只竹蜻蜓！当时的我很佩服他，觉得他很厉害，竟会这么高难度的手艺。又过了十五分钟左右，这只竹蜻蜓完成了，我明明感受到他长吁了一口气，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晕倒，我急忙扶住他，他揉了揉眼睛笑着说：“送给你，以后别跟他们扑蜻蜓啦！”

      “真的……真的送给我？”我瞪着眼睛意外地问。

      “对呀，快拿着”他催促着。

      我魔怔般地看着他，有点想哭，小心地接过竹蜻蜓，擦擦它身上的汗水，开心坏了。

      “走啦，回家去”他搭着我的肩向竹林外走去。

      此时雨变小了，太阳依旧在天上，难得它们能和平相处。不远处，一座虹桥横跨，点点的光晕像开心的眼泪，跳跃着融进我的眼睛。我紧紧地抓着竹蜻蜓，心里认定了这份友谊。

      第二年暑假，我去他家找他，他在房间玩着电脑游戏，我兴奋地喊他出去玩，他只是简单地看我一眼，然后就转过头去，我急忙把竹蜻蜓放在背后，默默地走开了。把门轻轻关上，突然感觉很陌生，很拘谨，刚进来时的大大咧咧不见了，心里堵得慌。

      我把竹蜻蜓放在他的房间门口离开了，时不时回头，我明明看到它向我眨着眼睛，我摇了摇头，竹子有点泛黄，它有点旧了。

      竹蜻蜓飞了，连带着一份曾以为是一辈子的情。

      来源：中国原创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