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王朝：匈奴诈汉苏武出使，北海牧羊不屈汉节

蜚语

话说武帝既征服大宛，复思北讨匈奴，特颁诏天下，备述高祖受困平城，冒顿嫚书吕后，种种国耻，应该洗雪，并且举齐襄王灭纪故事，作为引证。齐襄王复九世之仇，说得淋漓迫切，情见乎词。时已为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冬季，天气严寒，不便用兵，但令将吏等整缮军备，待春出师。转眼间已将腊尽，连日无雨，河干水涸，武帝一再祈雨。且因《诗经》中有《云汉》一篇，是赞美周宣王勤政弭灾，借古证今，不妨取譬，乃特于次年岁首，改号天汉元年（公元前100年）。

春光易老，日暖草肥，汉武帝正要命将出征，忽报路充国自匈奴归来，诣阙求见。当下召入路充国，问明情形。路充国行过了礼，方将匈奴事实，约略上陈。原来匈奴儿单于在位三年，便即病死，有子尚幼，不能嗣位，国人立他季父右贤王呴犁湖为单于。才及一年，呴犁湖又死，弟且鞮侯继立。恐汉朝发兵进攻，乃自说道：“我乃儿子怎敢敌汉？汉天子是我丈人行呢。”说着，即将汉使路充国等一律释回，并遣使人护送归国，奉书求和。汉武帝闻得路充国报告，再将匈奴使者召他入朝。取得来书，展览一周，却也卑辞有礼，不禁欣然。于是与丞相等商议和番，释怨修好。

丞相石庆已经寿终，由将军葛绎侯公孙贺继任。公孙贺本卫皇后姊夫，累次出征，不愿入相，只因为武帝所迫，勉强接印。每遇朝议不敢多言，但听武帝裁决，唯命是从。前时匈奴拘留汉使，汉亦将匈奴使臣往往拘留。至此中外言和，应该一律释放，乃由武帝裁决，将匈奴使者释出，特派中郎将苏武，持节送归，并令苏武带去金帛，厚赠且鞮侯单于。

苏武，字子卿，为故平陵侯苏建次子，苏建从卫青伐匈奴，失去赵信坐罪当斩，赎为庶人。后复起为代郡太守，病殁任所。苏武与兄弟并入朝为郎，此次受命出使，也知吉凶难卜，特与母妻亲友诀别，带同副中郎将张胜，属吏常惠，及兵役百余人，出都北去，径抵匈奴。既见且鞮侯单于传达上意，出赠金帛，且鞮侯单于并非真欲和汉，不过借此缓兵，徐作后图。他见汉朝中计，且有金帛相赠，不由的倨傲起来，待遇苏武，礼貌不周。苏武未便指斥，既将使命交卸，即退出虏庭，留待遣归。偏生出意外枝节，致被牵羁，累得九死一生，险些儿陷没穷荒。

当苏武未曾出使时，曾有长水胡人之子卫律，与协律都尉李延年友善。李延年荐诸武帝，武帝派卫律通问匈奴，会李延年犯奸坐罪家属被囚，卫律在匈奴闻报，恐遭株累，竟至背汉降胡。匈奴正因中行说病死，苦乏相当人士，一得卫律，格外宠任，立封他为丁灵王。卫律有从人虞常，虽然随卫律降胡，心中甚是不愿。适有浑邪王姊之子缑王，前从浑邪王归汉，后与赵破奴同没胡中，意与虞常相同，两人联为知己，谋杀卫律，将劫单于母阏氏，一同归汉。凑巧来了副中郎将张胜，曾为虞常所熟识，虞常私下问候，密与张胜谋，请张胜伏弩射死卫律。张胜志在邀功，不向苏武告知，竟自允许，彼此约定，伺隙即发，适且鞮侯单于出猎，缑王、虞常以为有机可乘，招集党羽七十余人，即欲发难。偏有一人甘心卖友，竟去报知单于子弟，单于子弟，立即兴师兜捕，缑王战死，虞常受擒。且鞮侯单于闻变驰归，令卫律严讯此案。张胜始恐受祸，详告苏武，苏武愕然道：“事已至此怎能免累？我若对簿虏庭，岂非辱国？不如早图自尽罢！”说着，即拔出佩剑，遽欲自刎。亏得张胜、常惠把剑夺住，才得无恙。第一次死中遇生。苏武只望虞常供词不连累张胜，那知虞常一再遭讯，熬刑不起，竟将张胜供出。卫律便将供词，录示单于，单于召集贵臣，议杀汉使。左伊秩訾劝阻道：“彼若谋害单于，亦不过罪及死刑，今尚不至此，何若赦他一死，迫令投降。”单于乃使卫律召苏武入庭，当面受辞。苏武对常惠道：“屈节辱命，就使得生，有何面目复归汉朝？”一面说，一面已将剑拔出向颈欲挥。卫律慌忙抢救，抱住苏武手，颈上已着剑锋，流血满身，急得卫律紧抱不放，饬左右飞召医生。及医生趋至，苏武已晕去，医生却有妙术，令卫律放苏武于地上，掘土为坎，下贮煴火，上覆苏武身体，引足蹈背使得出血，待恶血出尽，然后用药敷治，果然武苏醒转来，复有气息。卫律派常惠好生看视，且嘱医生勤加诊治，自去返报且鞮侯单于。单于却也感动，朝夕遣人问候，但将张胜收系狱中。

及苏武已痊愈，卫律奉单于命，邀苏武入座，便从狱中，提出虞常、张胜，宣告虞常死罪，把他斩首，复向张胜道：“汉使张胜谋杀单于近臣，罪亦当死，如若肯降，尚可宥免！”说至此，即举剑欲砍张胜。张胜贪生怕死，连忙自称愿降。卫律冷笑数声，回顾苏武：“副使有罪，君应连坐。”苏武正色答道：“本未同谋，又非亲属，何故连坐？”卫律又举剑指苏武，苏武仍不动容，夷然自若。卫律反把剑缩住，和颜与语道：“苏君听着！卫律归降匈奴，受爵为王，拥众数万，马畜满山，富贵如此。苏君今日降，明日也与卫律相似，何必执拗成性，枉死绝域哩！”苏武摇首不答，卫律复朗声道：“君肯因我归降，当与君为兄弟；若不听我言，恐不能再见我面了！”苏武听了此语，不禁动怒，起座指卫律道：“卫律！汝为人臣子不顾恩义，叛主背亲，甘降夷狄，我亦何屑见汝？且单于使汝决狱，汝不能平心持正，反欲借此挑衅，坐观成败，汝试想来！南越杀汉使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头悬北阙，朝鲜杀汉使立时诛灭，独匈奴尚未至此。汝明知我不肯降胡，多方胁迫，我死便罢，恐匈奴从此惹祸，汝难道尚得幸存么？”这一席话，骂得卫律哑口无言，又不好径杀苏武，只好往报单于。这也好算苏武第三次重生了。

单于大为嘉叹，愈欲降苏武，竟将苏武幽置大窖中，不给饮食。天适降雨雪，苏武啮雪嚼旃，数日不死。第四次死中遇生。单于疑为神助，乃徙苏武置北海上，使他牧牡羊，向不产乳，单于却说是牡羊乳子，方许释归。又将常惠等分置他处，使不相见。可怜苏武寂处穷荒，只有牡羊作伴，掘野鼠，觅草实，作为食物，生死置诸度外，但把汉节持着，与同卧起，一年复一年，几不知有人间世了。这是生死交关的第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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