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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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节的年轮转眼驶入冬季，天气却并不太冷，人们盼望的雪花稀稀疏疏地了下了一阵就收工了，太阳每天王者似的骄傲地挂在天空，照得冬天的枯草枯树枯花都明晃晃、暖洋洋的。人的心情也跟着明晃晃、暖洋洋的。

    阳台上，父亲戴着老花镜正在清扫灰尘。自从父亲来后，所有的家务都不用我插手了，只要我坐在他看得见的地方，跟他说说话，父亲就很欣慰。我搬了小凳出来，给父亲剥橙子。顷刻，小小的阳台清香满溢。这个周末，整个上午都在看丁立梅的《看護師 求人》。“谁的日子会一帆风顺？我们不能拒绝灰暗，却可以用爱，用善良，用感恩，用宽容，在灰暗中，种出一片光明来，好使我们在寒冷的孤寂里，亦不觉得荒凉。”一句一句，于指间翻过时，手底眼底心底都会有温暖流过。此前，读书不多的父亲也跟我说过，人活着任何时候不要轻易放弃，要知足常乐，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一直佩服父亲的坚毅和隐忍，是那个年代赋予那一代人特殊的印记。父亲经常会说一些不太成条理，但细思量却极富哲理的人生感悟来。这样想着，竟笑了。

    递给父亲剥好的橙子，很散淡的拉着家常。不经意地望去，おせち小区里平素看不起眼的一切，此时在眼里竟格外温润起来。抬头看看天，天空很高远，给人一种广博和神秘的震撼。太阳圆盘大小，四周金黄，不强烈，却让人踏实。深吸一口气，有股清凉缓缓沁到心里，干净，舒爽。这才惊觉，许久没这样安静地用心地好好陪父亲看天看云看太阳了。许多时候，生活并没有改变，只是心情变化了。

    “今天的阳光格外舒服。”我笑着感叹。父亲不明就理，看看天，看看太阳，看看我，也跟着笑起来。

    “您那个年代肯定难有这种享受阳光的快乐心情吧？”问父亲这句话时，是探究，也是好奇。

    “怎么没有呢？”父亲回话的速度和干脆让我诧异。“那时都是一样的苦，都是一样的年轻的心，再苦再累，也得活，总认为会有变好的希望的。”

    父亲说，年轻时他特喜欢在阳光下吹笛。冬天了，結婚相談所农活渐少，在开始散发着年的气息的村庄里，挑个有太阳的午后，和好友相约去村头的山包包吹笛。笛声在收割后显得光秃秃的田地里飘荡，有时激亢，有时沉闷。但不管来时心情好不好，所有年轻人在吹罢笛子后，总是高高兴兴地离开的。笛子、阳光成了他们渴望改变、追求美好的寄托。父亲说，有一些老年人看不习惯，说他们这些年轻人小资产阶级，但是年轻的他们不管不顾。老人们不知道，那阳光照射到的，不只是父辈们的身体，还穿透了他们的皮肤和骨头，抵达了内心深处，滋养了希望的花朵。

    “有一次，因为生产队临时决定推迟发放粮食的时间到第二天中午，家里断了炊。我只好让你母亲去几里之外的小姨家，谎称两人吵架了，才换得你要面子的母亲在小姨家吃了两顿饭。那天天气不错，也有现在这样的太阳，你母亲走后，我……”随着父亲的回忆，我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呈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干瘦的年轻人，坐在自家茅草屋前，任阳光轻抚，吹着他心爱的笛，笛声和阳光一样，到达很远很远的地方。惹得那些爱吹笛子的伙伴们一个又一个聚拢来，笛声连成一片，到最后，大家索性唱起歌来了。就这样，父亲和同样饿着的伙伴们，靠着笛声战胜了饥饿。“日子再多苦难，只要活着，都能咬牙挺过。”父亲讲这话时，眼底深深浅浅的都是对过去日子的怀念与感恩。
    想起每天早晨都会遇到一对母女。女儿半边脸有些扭曲不平且呈褐红色，猜想可能是小时候的一场意外造成的。令人感动的是，自去年的路遇开始，一直不曾见有过那对母女落寞和悲伤。矮胖的母亲经常搀着女儿的臂膀，亲热地说着她们俩才知道的故事，轻盈地从马路对面向我走来。女儿的笑容和清晨的阳光一样，清新，纯净，亮丽。阳光洒在她们的脸上，金光闪闪，点点跳跃，不时撞击着我那颗敏感的心。

    原以为，苍老的父亲和陌生的母女对于不堪的岁月和不幸的人生，除了痛恨和伤心，别无其它。殊不知，其实，阳光一直都在。只是有的照在人身上，一晃而过，有的却照进人心里，让爱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