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政府被美法官裁定“藐视法庭罪”

思齐

来源：法治周末

2014年6月20日，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亲政府活动家在美国使馆附近游行示威，与警方发生冲突，示威者抗议美国高法要求阿根廷在6月30日之前，向没有参加债务重组和失去使用美国金融体系能力的债券持有者支付9.07亿美元的决议。 CFP供图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毕家玮

　　9月29日，美国纽约州联邦法官格里森裁定阿根廷政府“蔑视法庭”。阿根廷外长齐默尔曼当天致信美国国务卿克里称，阿根廷正面临来自“秃鹫基金”的“司法骚扰”，称美国法院的裁定“违反国际法”，是“对阿根廷国家主权的侵犯”，希望美国政府“尊重国际法”。

　　阿根廷总统克里斯蒂娜则在9月30日发表电视讲话称，美国法官对阿根廷“藐视”法庭的裁决严重违反国际法。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也爆发了反对美国判决的抗议游行。

　　2001年，阿根廷爆发金融危机并陷入债务违约，此后分别在2005年和2010年对千亿外债进行重组，约92%的债权人接受了折价高达70%的重组，但仍有8%的“钉子户”要求全额还债。阿根廷当年债务重组地选在美国，所以必须接受美国司法管辖。

　　美国最高法院维持原判

　　2013年12月，美国纽约联邦法官格里森根据“债权平等原则”裁定，阿根廷必须全额偿还外债中13.3亿美元违约债务。经多次上诉，2014年6月，美国最高法院驳回阿根廷政府的上诉请求，维持原裁决。

　　根据该裁决，阿根廷需要还清自2001年宣布违约以来，其所发行债券的对冲基金总量。对此，阿根廷总统克里斯蒂娜表示，阿根廷无力偿还该对冲基金，因为阿根廷还需要向其大多数债权国支付常规利息。

　　阿根廷政府拒绝执行该裁决，并照常通过美国纽约梅隆银行账户向重组债权人还本付息。最近一笔5.39亿美元的债务利息到期，阿根廷政府在通过纽约梅隆银行转账时被法官冻结，致使该国陷入“选择性债务违约”。

　　为避免以后通过美国银行转账的还债款再次被冻结，进而陷入二次违约，阿根廷国会9月11日通过了一项立法，将所有2005年和2010年重组债务的偿付地点从美国转移至阿根廷国内。与此同时，立法还取消了此前美国纽约梅隆银行的支付行资格，转由阿根廷国民银行下属国家信托有限责任公司代行支付义务，所有债务重组的债权人可自愿来阿根廷兑付到期本息。

　　美国纽约州联邦法庭法官格里森认为，阿根廷政府不服从法庭判决，擅自决定将债券的支付地点从美国变更至阿根廷，其行为构成“对美国法庭判决的蔑视”。这一罪名的罚金最高可达4亿美元。

　　“秃鹫基金”带来的麻烦

　　自2014年6月美国联邦最高法院驳回阿根廷政府上诉后，阿根廷即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局面，一着不慎便会面临跌入再次违约的深渊。因为早在13年前，阿根廷因无力还贷而宣布一笔高达1000亿美元的债务违约，由此使整个国家经济陷入毁灭性的灾难之中。

　　此次债务危机的一方是阿根廷政府，另一方是艾略特资本管理公司(Elliot Capital Management)旗下NML资本主导的投资集团。NML资本公司是全球闻名的“秃鹫基金”。所谓“秃鹫基金”，就像那些等待动物彻底死亡后才飞下来享用美餐的秃鹫一样，秃鹫基金公司先收购违约或即将违约的债券，等无法偿付时，他们再通过打官司索取巨额赔偿来谋求高额利润。

　　2001年，阿根廷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危机，欠下了大量的主权债务。当时NML资本公司以及其他一些秃鹫基金公司就趁机以低价购买了不少阿根廷的主权债券，并在此后拒绝接受和解偿付方案，随之进行司法诉讼，以债券的发行价对阿根廷进行追债，加入了阿根廷的债权方队伍。与其他债权方一样，它们也想要阿根廷按照原先条款偿还债务，希望获取暴利。

　　但问题在于，92%的其他债权方已经同意放阿根廷一马，它们已分别于2005年与2010年，将其所持有的阿根廷违约债券更换为价值更小的新债券。这将有助于阿根廷政府削减其债务。而NML资本公司下的基金则显然属于不愿让步的“钉子户”。

　　情况比想象中更复杂。阿根廷原计划于近期向其国债持有方偿付利息，然而，美国联邦法院却同时裁定阿根廷需偿还其“钉子户”债主们15亿美元的债券本息。

　　债务发酵将对阿更不利

　　然而，阿根廷的全部债务并非表面上的15亿美元的“秃鹫基金”以及92%其他债权方所持债券。杰弗里集团(Jefferies)拉丁美洲策略主管西沃恩•摩登表示，13.3亿美元并不足以拖垮阿根廷，问题是那些随之而来的债权方及潜在债务。一旦全额偿还这些对冲基金，占92%比例的其他债权方必然将要求阿根廷按照同样标准偿还债务，阿根廷政府估计这些债务总计将达150亿美元，而根据西沃恩•摩登的预计，阿根廷总债务将高达200亿美元。

　　即便如此，拥有约290亿美元外汇储备的阿根廷似乎毫无偿贷压力。然而，这些外汇储备中包括借给别国的贷款、IMF的存款及其他难以轻易挪用的资产。剔除这一部分资金，阿根廷仅有160亿美元的可用储备金。

　　对其他面临类似困境的国家而言，向债券投资者进行融资是一个不错的解围方法。然而，阿根廷因长期远离国际债券市场，而无法有效进行融资，尽管有一些投资者会涉险投资，但高额利率对阿根廷而言，也无异于饮鸩止渴。

　　美国最高法院在驳回阿根廷政府的上诉请求之后，还批准了阿根廷政府债券持有者们的要求，同意美国银行对阿根廷的海外资产进行核实。

　　这一做法使得阿根廷Merval股票指数迅速下跌11个百分点。接着，评级公司标准普尔将阿根廷信用评级下调至CCC-级，这是有史以来对主权国家最低的评级。

　　阿政府接受美司法管辖

　　通常来讲，一国国内的大型交易破产可以由本国内的法庭来处理，但主权国家之间涉及破产的案件往往缺少专门的国际法庭来解决纠纷。并且，涉及债券发售的大型交易的任何法律纠纷一般由纽约或伦敦两大国际金融中心之一的专门机构进行仲裁。

　　美国法院是否对该案具有管辖权，涉及到国家豁免的问题。国际法上的国家豁免也称国家主权豁免或国家管辖豁免。国家豁免泛指一国的行为和财产不受另一国的立法、司法和行政等方面的管辖，即非经一国同意，该国的行为免受所在国法院的审判，其财产免受所在国法院扣押和强制执行。

　　而从案件诉讼的情况来看，阿根廷政府接受了美国法院的司法管辖，并且还对低一级法院的判决提起了上诉。其行为从事实上构成了对美国联邦法院对该案管辖的承认。但就该案作出的判决阿根廷政府全额偿还外债中13.3亿美元违约债务，以及“蔑视法庭”裁定可能产生的4亿美元罚金而言，由于阿根廷拒绝承认该判决，受国家豁免权的限制，美国法院并不具有对该笔资金进行强制执行的能力，其判决也只能是象征性的。

　　裁决将恶化阿债务危机

　　对阿根廷而言，美国法院的裁决意味着一个危险的先例：它将鼓励债券持有者们给处于债务重组关键时期的阿根廷施压。在联邦最高法院宣布裁决之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警告，该裁决所导致的后果将长期影响阿根廷的经济发展。

　　此外，这项裁决还会改变债券市场的一般金融秩序。此前，一旦某些债权方表现格外强势，主权国家政府的权利是优先于投资基金的。然而现在的情况似乎对主权政府不利，仲裁庭和法院更少考虑主权政府的违约风险，而一味保障投资者的利益。

　　阿根廷前驻美国大使迭戈•盖拉尔表示，美国法官“蔑视法庭”的强硬裁决已在国际社会引发广泛争议。而绝大部分阿根廷人反对美国这种不公正的判决。同时，阿根廷会履行自己偿还债务的义务，但也将为避免此类不公正在其他国家身上重演而奋争。

　　有分析人士指出，在央行储备不足，公共财政恶化的形势下，与美国司法的冲突，将会加剧阿根廷经济萎缩、生产下滑和外贸衰退，推高通胀。但与中国等伙伴国的合作减轻了这一裁定的负面效应。

　　一些经济学家认为，美国法官的裁决短期内不会对阿根廷宏观经济产生太大影响，但长期来看会强化债务违约趋势，推动秃鹫基金在海外查扣阿根廷资产的行动。同时还使阿根廷在国际融资和进口结算等方面遭到更多限制，拖累国内经济，并影响外国企业作出投资阿根廷的决定。同时亦有学者表示，阿根廷的这场危机将使得其他小国更难走出其本国财务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