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巴西谁主宰

思齐

来源：国际金融报

罗塞夫

罗塞夫

巴西时间10月5日上午10点左右，一辆救护车停在达西·扎布那托家门前。

　　达西·扎布那托已经89岁了，患有帕金森氏症，“腿脚不利索了”，为了去设在圣玛丽亚市的总统选举投票点，他花了120雷亚尔（约合300元人民币）叫了救护车，“路费有价，投票无价”，“不到场投票是对我所拥有的公民权利的不尊重。”

　　这样的投票点，整个巴西境内有57万个，1.428亿选民有投票权。投票点上午8点就开放了，10点30分扎布那托到达投票点，由于是电子投票器，扎布那托按了几下，点了点，40秒钟行驶完自己的权利。

　　当天下午5点投票结束，数小时后，巴西最高选举法院宣布，当日举行的总统选举首轮投票中，现任总统、工党候选人迪尔玛·罗塞夫和社会民主党候选人阿埃西奥·内维斯内维斯分别以41.4%和33.8%的得票率占据前两名，他们将在10月26日举行的第二轮投票中一决胜负。原先的大热的绿党候选人席尔瓦意外出局。

　　如今的巴西，经济发展速度下降不少，2011年至2013年，巴西经济增长率仅为2.7%、0.9%和2.3%，罗塞夫的最大对手内维斯大打“经济牌”，发誓要让巴西回归有利于市场运作的经济政策，而罗塞夫领导的现任政府虽然经济发展速度迟缓，但失业率和通胀率控制得力，民众基础尚在，在第二轮较量中，双方必有一搏。

　　席尔瓦失手

　　这是巴西数十年来结果最难以预料的总统选举，初选前普遍认为，罗塞夫和巴西社会党候选人席尔瓦是最受民众支持的两位，但原先广受看好的席尔瓦最终并未能进入第二轮投票。

　　席尔瓦是政坛老将，有丰富的选举经验。2010年大选中，席尔瓦代表名不见经传的绿党与执政的劳工党候选人罗塞夫、社会民主党的若泽·塞拉等人同台角逐，获得占总数19.4%的选票。这一并不占少数的选票支持了她的公开许愿：想成为“第一个穷出身的黑人女总统”。

　　但席尔瓦的愿望在当年并没有达成。2010年的选举中，罗塞夫不负众望顺利接班卢拉。但席尔瓦的强大潜力已初露端倪。支持者鼓励她2014年再接再厉。

　　2014年8月，社会党原候选人坎柏斯坠机身亡，让作为竞选搭档的席尔瓦披挂上阵、获得机会。之后席尔瓦声势扶摇直上，民调甚至一度领先罗塞夫逾10%。

　　不过，席尔瓦以“黑马”现身的姿态只是昙花一现。早有分析指出，坎柏斯去世为席尔瓦增添一些“感情分”，进入10月，巴西选民对于席尔瓦代替坎柏斯成为主帅投入选战，以及席尔瓦这位政治新生代的新鲜感逐渐消退，而罗塞夫的劳工党阵营在选前大打负面宣传，攻讦席尔瓦的领导能力和亲市场政策，使她的民调持续下滑。

　　早在今年8月，席尔瓦的另一个对手内维斯就指出席尔瓦的异军突起仅是一时变化。“政治和选举经常就像绚烂多变的大海一样，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席尔瓦的失利亦未出乎意料之外。政治分析家与席尔瓦的支持者，在仔细分析了1个月前还被看好可能成为巴西首位黑人总统的席尔瓦为何会惊人落败后认为，席尔瓦隶属较小的社会党，选举机器最后证明不及罗塞夫所属的劳工党以及内韦斯的社会民主党。

　　吉杜里奥瓦加斯基金会法律助理瓦尔加斯还指出，“席尔瓦面对对手党派攻击，无力自我抵抗，渐渐地，营造出这个候选人软弱、在某些方面有点软弱的形象。”
   
　　内韦斯“上位”

　　相比之下，巴西社会民主党候选人内韦斯的得票率让许多人跌破眼镜。

　　现年54岁的内韦斯是一名经济学者，2001年曾任巴西政府能源和矿业部长，之后当过多年州长，拥有工商界广泛支持，他主张私人企业更多参与国际经济。内韦斯所属的社会民主党还曾在1995年至2002年间执政，但该党普遍被视为更重视富人。
      
　　首轮投票前一星期，民调公司已察觉到内韦斯奋起直追，大有超越席尔瓦之势。在当时，罗塞夫竞选团队还因此暗喜，因为他们认为，内韦斯比席尔瓦容易被击败。然而，内韦斯首轮得票率33.55%，比投票前最乐观的民调结果至少多出7个百分点，造成罗塞夫团队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罗塞夫的得票率是劳工党自2002年掌权以来，总统选举表现最差的一次，甚至比4年前她首次参选首轮得票率46.9%还低。

　　内韦斯的政治资本并不容小视。他出身政治世家，其外祖父是20世纪80年代巴西民主化运动的领袖之一，曾通过间接选举方式被选为巴西总统，但在就职前去世。内韦斯的祖父还曾任参议员。

　　内韦斯所在的米纳斯吉拉斯州是巴西第三经济大州，他在2003年到2010年担任州长期间，削减州政府开支，投入大量预算用于卫生、教育和治安，离职时民众对他的支持率高达92%。

　　在此次竞选中，内韦斯所在的社民党打出的旗号是改变巴西政治生态，“让劳工党政府下台”，警告巴西选民一旦让罗塞夫连任，经济形势只会更糟；让他人上台，至少还存在变好的可能性。

　　作为传统中右翼政党代表，内韦斯显得对中下层民众缺乏号召力，因而选民基础有限。因而他在竞选中承诺，他将延续劳工党政府包括“家庭补助金”和“我的家，我的生活”等民生政策，借此讨好中下层选民。不过他受到市场广泛支持。他曾表示，他不惧怕削减公共开支和提高燃料价格，以赢回投资者对罗塞夫干涉主义风格的担忧。

　　同罗塞夫竞选纲领中经济内容比重不算大相比，在内韦斯76页的施政纲领中，把更多注意力放在经济领域，提出控制通胀、保持初级盈余和浮动汇率作为支柱的宏观经济政策，使巴西实现可持续经济发展。在外交方面，他表示将推动重启巴西与欧盟的自贸协议谈判，并“对重要性越来越大的亚洲给予特别关注”。此外，内韦斯竞选主张打击贪污，这一点颇受巴西中上层欢迎。

　　在此次选举中，一个为劳工党人士敲响警钟的因素是，席尔瓦在开票结束后的发言显示，她和政党联盟可能在第2轮投票转向支持内韦斯，这一立场在社会党10月8日的会议上已经得到确认。而社会民主党也在第一时间与社会党领导人士展开对话。

　　这不得不令劳工党人士引起重视。在第一轮投票中，罗塞夫虽获票4320万居第1位，却虽胜犹败，因为排名第2和第3的候选人内韦斯和席尔瓦，两人相加获票逾5700万。如果两党联手，第二轮的选举将对罗塞夫产生更多不利。

　　而东南部，尤其是劳工党发源地圣保罗州的选民也态度大变，不再盲目地支持劳工党。社会民主党籍圣保罗州长奥克明连任成功后，马上公开表示，“将从现在起尽全力为内韦斯助选”，更为内韦斯打了一剂强心针。圣保罗是巴西最大选区，首轮投票内韦斯在此获得逾1000万票，而罗塞夫在圣保罗州工党势力大的城市都惨遭滑铁卢，有了奥克明助阵，也意味内韦斯在圣保罗还有成长潜力。

　　罗塞夫尴尬

　　劳工党不能理解与接受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多选民宁可要巴西社会民主党的内韦斯和巴西社会党籍的席尔瓦，而不要罗塞夫？

　　专栏作家卡萨多撰文指出，卢拉、罗塞夫和劳工党没有料到的是，竟然有逾5700万选民“胆敢质疑”他们的执政。

　　现年66岁的罗塞夫生于巴西东南部的米纳斯州，其父亲是保加利亚移民。在高中时期，罗塞夫开始参加政治活动，在1964年巴西军事独裁后开始走上反对军事独裁的地下抵抗运动。1970年，她以“颠覆”罪被军政府逮捕，并被关押了3年。出狱后的罗塞夫不改政治热情，1975年进入政府部门。2000年，罗塞夫加入卢拉的劳工党，2003年出任巴西能源部长，两年后罗塞夫被卢拉任命为总统办公厅主任。

　　2010年10月，罗塞夫代表劳工党参加总统大选，在第二轮投票中击败巴西社会民主党候选人若泽·塞拉，当选巴西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她是巴西第一位女总统，是前劳工党总统卢拉的继任者，具有坚实的民众基础。

　　同内韦斯提出的央行独立、与欧美加强贸易关系等中间路线的政策相比。罗塞夫的政策较为左倾，她承诺扩大巴西的社会福利，加强政府对经济的掌控，受到不少贫穷选民的支持。

　　罗赛夫担任总统期间，失业率维持在历史新低，最低薪资上扬，就已经获得劳动阶级选民支持。执政的劳工党在位已将近12年，民调指出，有70%的民众期待有所变革，但也有3/4的人满意现在的生活。

　　但罗塞夫也被批评破坏国内的投资环境，令经济衰退、政坛爆发贪腐丑闻、政府烧钱办世界杯却未改善公共服务质量等。

　　而劳工党也已不复往日之勇。1个月前，工会代表出身的劳工党精神领袖、前总统卢拉，在圣保罗州为地方候选人站台助选，结果每个城市的造势大会都只吸引到几百人，连劳工党大本营圣贝纳多平原市也不例外。当时卢拉曾向亲信抱怨：“我们可以允许人们不认同我们的理念，却不能接受被贬为次等政党。”

　　分析认为，对罗塞夫来说，不管第二轮与谁对阵，其应对方式恐怕不会有太大不同。而卡萨多指出，为了在第二轮选举胜出，劳工党势必会倾全力攻击内韦斯的弱点，如同之前对付席尔瓦，但火力将加大1倍。

　　换言之，就是将劳工党与社会民主党过去5次总统选举中竞逐宝座的交锋经验，重新搬上舞台：目标是游说选民相信，只有劳工党能够带领巴西改变现状，就有机会把劳工党政权延续下去。

　　罗塞夫在知道将进入第二轮对决后，立即对内韦斯所在的社会民主党开炮，称该党为造成巴西经济衰退、削减开支和失业的政党。

　　作为竞选经费最为充裕的总统候选人，罗塞夫的竞选团队已准备利用第二轮选举前的3周，遍访偏僻乡村，发动更多中下层民众为她投票。未来若干天，劳工党竞选团对拟定的宣传计划，将集中攻击过去民社党执政期间，经济衰退、失业和大停电等问题，以及国营事业民营化政策。

　　民调机构Datafolha、Ibope和MDA的民调显示，若举行第二轮决选，罗赛夫面对亲商的内韦斯，有6至10个百分点领先优势。但在最后结果出炉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进入第二轮选举的两名候选人将面临更为公平的竞选环境。罗赛芙在首轮竞选中，享有的免费电视竞选广告时间为尼佛斯的两倍以上。不过，根据顾问公司Arko Advice合伙人Thiago de Aragao的说法，两人在第二轮选战中将会享有同样的曝光率。

　　一个月前，席尔瓦和罗塞夫的支持率领先，内韦斯看来没有希望了，但他最终摆脱颓势，所获得的支持率还高于预期。这意味着他以更强大的姿态进入第二轮，而这轮投票是每票必争的。

　　政治分析员塞萨尔预测，第二轮投票的竞争将非常激烈。调查显示，支持内韦斯的选民大多拥有较高的收入与教育程度，而罗塞夫则主要是获收入较低的家庭支持。分析人士认为，从票仓的分布来看，北部和偏远地区的贫穷和下层选民不可忽视。劳工党政府推行的“家庭补助金”计划已经让4000多万民众受益，他们中的大部分很可能还会将选票投给罗塞夫。

　　但第二轮选举中社会党或社民党的选票如何走向将是决定总统选大选结果的关键：如果排名第二和第三候选人的支持者第二轮决定相互支持对方候选人，那么首轮得胜的罗塞夫是否能继续连任将面临严峻考验。

　　席尔瓦在中产阶层和年轻选民中支持率较高，在她首轮出局的形势下，她的选民将成为罗塞夫和内韦斯努力争取的对象。不过多项民调显示，如果内韦斯进入第二轮，近60%的席尔瓦支持者说，他们会把选票投给内韦斯。

　　巴西“褪色”

　　本次大选无疑是2014年巴西最重要的政治议程。

　　巴西在过去曾经因为经济高速健康发展被称为“金砖五国”之一，如今已经光芒不再，甚至巴西国内媒体都对经济前景并不看好。有分析人士指出，过去巴西政坛所表现出的融洽景象已经开始慢慢褪去，而巴西国内到处欣欣向荣的情形也正在消失。

　　巴西经济正在进入衰退期。罗塞夫2011年就职后，巴西经济增长连年下滑，2011年至2013年分别仅增长为2.7%、0.9%和2.3%。今年9月，巴西统计局称，巴西经济已经连续两个季度出现负增长，一、二季度经济先后萎缩0.2%、0.6%，根据经济学的定义，连续两个季度出现经济负增长就意味着经济衰退。

　　除了经济增长乏力之外，巴西经济另一个担忧就是通货膨胀率高居不下，仍然保持在6%左右，高于巴西央行制定的通胀目标水平。为了打击通胀，巴西央行只有把利率维持在两位数的高水平，但这并不利于巴西经济的迅速复苏。

　　此外，根据政府收支状况报告，截至8月底，巴西政府已经出现连续4个月的净赤字，距离罗塞夫提出的经济增长目标差距甚大，7月主办的世界杯带来的经济效益并不大，根据目前状况，巴西经济仅达成10%的年度目标。换句话说，巴西政府必须在今年所剩的4个月内存下880亿里亚尔，或是年度GDP增长率达1.7%以上，才能达到罗塞夫设定的经济目标。

　　对比卢拉执政时动辄4%左右的增长率，一系列不乐观的数字令罗塞夫和劳工党极为难堪，也给了在野党最大口实。

　　近日，IMF已经将拉美最大经济体巴西2015年的经济增长预估，下修0.6个百分点至1.4%，由于投资放缓、就业增长温和及信贷增长。IMF在其重要的“全球经济展望”报告中，也将巴西今年的经济增长从7月预估的1.3%下修至仅有的0.3%。

　　圣保罗一名奥斯汀评级公司的分析师阿果斯汀尼悲观地表示，以目前巴西政府入不敷出的花钱状况来看，“说的和做的根本是两回事”，这也将是巴西下任总统除了办好2016年夏季奥运会之外，所面临的最大挑战。

　　评论人士指出，巴西近年来受到全球大宗商品市场不景气等因素困扰，经济停滞不前，再加上国内贫富悬殊严重，使得多数民众希望能选出平衡经济发展与民生的总统。

　　从巴西今年第二季度的经济数字来看，受影响最严重的就是建筑业、制造业和投资。

　　在圣保罗的投资机构INVX Global的首席经济师维罗认为，此次经济衰退反映出，巴西一直以来以内部消费带动的经济增长模式已经失去了动力。而这也意味着无论谁在10月初的大选中获胜，都必须要进行深层次的经济改革。

　　对于经济相关人士来说，巴西人对于总统的选择无非是这两种：改革前进或者就地等死。民调显示，约有70%的巴西人表示希望改变。这可以从去年巴西各地爆发大规模抗议看得出来，人们站出来抗议税赋的沉重，公共服务却又少得可怜。

　　分析指出，在民众急切期待变革的背景下，对于罗塞夫来说，如果获得连任，只有“变”，才有望交出一张合格的成绩单，从而为劳工党领导的执政联盟继续执政创造条件。而如果内韦斯上台，更只有“变”，才能让他们不至于成为“政坛流星”，在下一次大选时匆匆消逝。

　　遗憾的是，在评论人士看来，两位候选人中，并没有一位提出所需的任何深层改革，以革新该国的繁重的社会保障制度，以及大量的繁文缛节。

　　（袁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