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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国西南部萨默塞特郡布里奇沃特小镇的西北角,挖掘机、卡车和混凝土搅拌机轰鸣运转,施工中的英国20多年来首个新建核电项目——“欣克利角C(HPC)”核岛廊道已显雏形,林立的白色塔吊让施工画面更加立体。这里正在拉开英国核能复兴的大幕,并助力其走上低碳转型之路。
HPC项目由法国电力集团(EDF)和中国广核集团有限公司牵头的中方联合体共同投资建设,是中英合作的旗舰项目,是“一带一路”沿线的重大项目,更是中国在英国及欧洲最大的投资项目。对中国核电而言,HPC是实现由“拼船出海”向“造船出海”的关键一步,最终目标是让“华龙一号”技术落地欧洲,实现我国自主的核电技术进入发达国家,实现从核电大国向核电强国的转变。
2015年2月,在一片质疑声中,巴菲特拿出4亿欧元,买下了位于德国汉堡的Detlev Louis Motorradvertriebs,这家公司也是当时欧洲最大的摩托车零部件零售商。在他看来,尽管德国乃至欧洲仍在危机的泥沼中挣扎,但这个区域购买力强、技术领先、法律规范,仍然能算是“很棒的市场”。
当时,和巴菲特想法相似的,还有不少大型工业企业和金融机构,中国广核集团有限公司(下文简称“中广核”)就是其中一家。
根据公开资料,中广核在欧洲的大部分投资行为出现在2014~2016年,包括欣克利角C项目以及多个光伏和风电项目。
中广核之所以会在这一时期进行较为集中的投资,最重要的推手无疑是市场。自2014年以来,欧洲经济开始探底企稳,从2016年至今,经济复苏则更为明显。随着工业和服务业都呈现出回暖态势,用能需求也开始上升。与此同时,欧洲多国政府出于推进减排的考虑,希望大幅降低传统能源的占比,于是两个结果出现了:一是大量新建能源项目被启动;二是集中式风机和分布式光伏成为新增能源供给的主力。
但是,可以投资的项目多,并不意味着最终回报就一定高。对于欧洲市场,能源行业也有个共识:表面上购买力强、回报率高,但实际上钱并不好赚——在过去,严苛的法律规制、激烈的市场竞争是主要制约因素;而在当下,多变的政策、待确定的收益则成为首要问题。
面对新问题,投资者或已很难找到赚快钱的“一锤子买卖”。可行的方法,是在确保回收成本的前提下,努力提高收益,以获得稳定的长期回报。
而从中广核在欧洲的投资中,就不难发现类似的“攻略”。
“整个施工现场面积相当于245个足球场。今年3月24日,核岛廊道第一罐混凝土浇筑标志着HPC项目主体工程正式开工建设,目前土石方的运输量很大。看那个最大的挖掘机,一次能挖出35吨土石。”EDF 现场工作人员指着核岛所在的位置告诉记者,“现场目前有2个混凝土基地,随着工程建设推进,将增加至4个。”
现场施工量和耗材量印证了HPC工程之大:挖掘和运输的土石方将达到420万吨,300万吨混凝土使用量是卡迪夫千禧体育场的75倍。整个项目将使用23000吨钢筋,相当于从伦敦到罗马的铁路钢筋用量。高峰期,每天有5600人参与现场施工。
相比欣克利角A和B,HPC是英国核电重启的标志。随着低碳经济转型步伐加快,英国将在未来10年更新国内1/4的发电项目。一度为全国提供1/5电量的8座核电站都将于2030年前后到期退役,所有火电厂也将于2025年前后全部关闭,新建核电将成为英国填补能源缺口的重头戏,是英国的“刚需”项目。
2016年9月29日,中广核与EDF、英国政府签署英国新建核电项目一揽子合作协议,确定中广核参股投资英国HPC和赛兹韦尔C(SZC项目)、控股投资布拉德维尔B项目(BRB项目)。HPC和SZC项目中,中方分别参股33.5%和20%,BRB项目中方股比占66.5%,采用中国自主三代核电技术“华龙一号”。今年1月初,英国正式受理“华龙一号”通用设计审查(GDA)申请,而中广核计划用5年时间完成此项申请。
“HPC项目预计于2019年年中开始核岛主体工程施工,并将于2025年前后建成投产,建成后将满足英国7%的电力需求。”中广核英国通用核能国际有限公司总经理郑东山表示,“目前整个施工进度在计划预期内。”
据郑东山介绍,中广核参与的英国3个核电项目总共要历经十几年的开发建设时间, BRB项目目前还在开发阶段,GDA处于第一阶段,将于11月中旬进入第二阶段。作为企业,肯定要考虑投资大、时间跨度长带来的各种风险,并追求安全和合理的回报。相信通过参与HPC和SZC项目,中广核会积累更多经验,采用“华龙一号”技术的BRB项目可以做到投资安全性和回报合理性。
EDF派驻 BRB项目公司的副总经理Richard mayson向记者透露,目前BRB核电项目前期工作进展顺利,将于今年年底开始厂址地质勘查。
与核电的“瞩目”相比,中广核在欧洲新能源市场的进入虽显低调,但成绩却很亮眼。以核电起家、多元化发展的中广核还在短短三年时间,进入并立足欧洲新能源市场,开启了在欧洲大陆的新探索。
2014年6月30日,中广核在法国巴黎注册成立中广核欧洲能源公司,从事欧洲陆上风电、海上风电、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项目的投资并购、开发建设、运维及资产管理等业务。三年多来,这家公司相继收购了英国、法国、比利时、爱尔兰等国多个新能源项目,被誉为法国发展最快的新能源运营商。
目前,中广核欧洲能源公司拥有比利时最大的陆上风电场Esperance项目,并于2016年12月收购中企迄今在爱尔兰最大的能源投资项目——Douvan项目;今年7月底,其在英国首个自主建设的风电项目——Brenig项目破土动工。
据中广核欧洲能源公司总经理陆玮介绍,该公司目前在新能源领域的总投资已超过10亿欧元,在英国、法国、比利时、爱尔兰、塞内加尔等国拥有在运装机容量近60万千瓦。因项目分布广阔,2016年9月1日,中广核欧洲能源公司自主开发的集中监控系统——远程监控及数据分析中心开始试运营,所有项目在运情况在监控中心一览无遗。
“我们选择并购和开发项目时十分挑剔,必须保证每个项目都是好项目。”陆玮表示,目前中广核欧洲能源公司旗下在运资产的回报率基本都处于同期市场较高水平,后续回报率可能随着更多竞争者的加入而降低,我们将继续拓展绿地开发市场,获取更多回报。
据了解,中广核欧洲能源公司旗下的主要风电和光伏项目,基本都享受所在国电价保障和支持,投资回报率高于市场平均水平。资料显示,位于英国的Clover陆上风电项目享受长达20年的再生能源义务证书收入;比利时的Esperance享受比利时瓦隆政府担保的8年绿证收入;爱尔兰Douvan在运和在建陆上风电项目中,北爱尔兰项目享受20年再生能源义务证书补贴,爱尔兰项目则享受15年最低电价保障。
“‘走出去’需要规避风险,但不走出来探索和尝试,就抓不到机会,积累不了经验,更跟不上国际新能源领域技术更新的步伐。”陆玮表示,通过并购和开发,以及良好的信誉和业绩,我们得到了欧洲市场的认可。
值得一提的是,2016年7月,在欧洲范围首个规模化漂浮海上风电示范项目招标中,中广核欧洲能源公司成功中标法国首批漂浮海上风电先导项目――Le Groix项目,这是中企首次进入漂浮海上风电技术领域。同样,Le Groix项目会享受法国政府20年固定电价补贴和优惠融资支持,法国投资总署也将授予项目共计8500万欧元的补助及资金支持。陆玮表示,漂浮海上风电技术在中国及亚太周边地区有巨大的市场空间。通过Le Groix项目,我们将积累和掌握漂浮海上风电项目开发及投资经验,在未来欧洲及全球漂浮海上风电行业占领先机,尤其要将这项技术反馈回国内做示范项目。
不同于资本大佬惯用的财务投资,中广核在欧洲是以工程承包起家。根据公开资料显示,2011年,中广核开始承建欧洲的一些清洁能源项目,直到今天,中广核仍然以项目投资为主,而这些项目可以被归为两类:一类是新建工程,另一类是在运工程。
很多人会认为,中广核在欧洲的布局必然以绿地投资为主,“新建”项目居多,而最典型的案例,就是2015年10月21日,中广核与法国电力集团签订的英国三大核电项目新建协议。
但确切说,中广核的新建项目体量大,但数量并不多。从2014年底至2016年底,中广核在欧洲投资的8个项目中,只有英国欣克利角C核电项目、罗马尼亚切尔纳沃德核电项目和法国Groix漂浮风电项目属于新建,多数项目则是在运状态。
之所以选择在运项目,融资、劳动力自然是必须考虑的因素,而对回报的要求则更为重要。
对一个可再生能源项目来说,能否长期持续运营下去,现金流至关重要。当前,尽管可再生能源的应用成本不断降低,但在多数国家,其整体建设成本仍要高于传统能源,因此,要想获得持续的现金流,确保项目的长期收益,固定补贴仍然不可或缺。
欧洲是全球首个推出新能源固定补贴的地区,但眼下,其去补贴的措施也同样“强硬”——在光伏领域,德国从2015年就开始实施大型地面电站招标,西班牙等国家在重启停滞多年的光伏市场时,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竞价招标的模式;在风电领域,从2017年开始,英国的陆上风电已经没有补贴,海上风电竞标价格也被压低很多。而丹麦风电项目的价格,也将在未来4~5年,通过竞价方式被大幅降低。
但需要注意的是,欧洲去补贴的措施,大都在2015年之后才开始实施,而中广核的投资在2014年就已经开始。因此,它投资的几乎所有在运项目都可以享受固定电价补贴或绿证补贴——2014年收购的英国的Clover陆上风电项目,可以享受20年的绿证收入;2015年收购的法国大东部的Fujin风电项目,也可以获得固定电价补贴。
因此,中广核选择投运早的项目及时投资,不仅可以占据市场先机,还通过补贴形成稳定的现金流,从而获得较高的回报。这能使它在各项新建项目尚未获得实际回报的时候,仍然能维持一定的盈利能力,以对冲风险、保证收益。
在2016年爱尔兰Douvan风电项目并购中,中广核曾经历了一番激烈的竞争,主要的对手并非来自耳熟能详的大型能源企业,而是一些投资基金管理公司。
基金公司积极参与能源项目竞标,在欧洲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原因在于,很多投资者并不把能源项目当做一个单纯的建设项目,而是视为某种金融资产。
众所周知,欧洲当前正处于经济回暖、用电需求增长的状态中。以不断增长的市场需求为依托,电力企业的收入水平必然也会稳中有升。而从宏观层面看,欧洲各国对发展绿色低碳经济的态度一贯积极,历来主张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欧洲的政治结构也较南美、中东稳定得多,即便政府更迭也不大可能在能源问题上出现颠覆性的变化,未来欧洲新能源政策发生大调整的概率较低。因此,很多投资者把收益可持续、回报较稳定的可再生能源项目视为合适的投资品。
这种投资理念在Douvan项目就得到了明显体现。当时,来自英国、德国、美国以及爱尔兰本地的投资基金、资产管理公司、私募基金都希望胜出,以便在其投资组合中增加新的盈利品种。
但这种投资模式并不为当地政府所乐见。因为投资基金普遍具有一定的投资周期,即便是期限相对较长的私募股权基金,周期也仅为5~8年。而能源项目的新建、投运、维护是一个较长的过程,短期内其产业链很难形成。
但中广核与这些资本大鳄之间存在着显著的不同,有业内人士指出,中广核之所以最终能够胜出,就是强调了自身的长期投资能力和意愿,即通过产业链的建设,完善运维等环节,使项目能够长期运营并持续盈利。
对当地政府来说,长期投资就意味着能源项目的运营风险降低、当地就业波动减小,政府税收持续稳定;而对中广核来说,长期投资并非仅限于战略性布局,而是可以通过投资带动相关产业链的形成和完善,同时,通过对项目“后期”的关注,其自身也可以获得两方面的收益。
首先是运维收益。
不仅是Douvan项目,在中广核收购的所有欧洲在运项目中,几乎都提及了“参与运营维护”。过去的经验是,项目建设环节的利润较高,而运维环节的利润较低。但当下,情况发生了逆转,竞价上网成为行业的必然趋势,制造环节或将迎来微利时代,而附加值更高的环节将出现在运维领域。
以光伏为例,不久前,国内多家光伏企业在探讨“走出去”的话题时,都开始强调要把卖产品变成卖服务,因为后者中所包含的设计、管理、维护、升级等环节有望带来更高的回报。
第二是项目收益。
在风电项目签约后,中广核与爱尔兰的卖方公司Gaelectric还表示,双方将在售电、储能等领域进行长期合作。事实上,对中广核来说,一单交易完成后实现再次合作的事例并非第一次——2015年,也就是中广核收购法国Fujin风电项目之后的第二年,中广核又与同一家公司合作开发漂浮海风先导项目Groix。
尽管第二次项目也经过招标,但中广核的经验仍然值得借鉴。当下,欧洲能源市场的门槛仍然偏高,企业单打独斗的难度也仍然较大,因此,在既有项目获得合作者认可的基础上,充分借助当地合作者的力量和渠道,连续拿下更多项目,不失为一种长期市场开拓的策略。
谈及到欧洲“创业”,核电出身的郑东山和陆玮都有切身体会,“进来难立足更难。”
2015年10月,中广核在英国核电项目的投资平台——英国通用核能国际有限公司揭牌成立。在伦敦租用办公楼时,开发商曾因信誉资质而“为难”这家中资公司。
“很简单,因为不了解中国企业,更不了解中广核,开发商肯定要从头到尾考察你的实力和信誉度。”郑东山说,“但现在,我们靠实力在英国投资核电项目,已是家喻户晓,很多质疑在逐渐打消。”
“欧洲市场目前对中国企业和中国制造还存在认识上的偏差,中国风机在欧洲市场的占比很小。而我们现在做的,就是一点点改善中国品牌的形象,为更多的认同做铺垫。”陆玮说。
作为中英法合作的旗舰项目,英国核电项目于中国的意义不仅仅是一笔投资,而是输出中国资本、中国技术、中国装备、中国经验和中国服务,并引领中国企业抱团出海。郑东山表示,中广核“走出去”已不单是一个企业行为,我们现在搭建合作平台,可以让更多的国内企业与国外企业面对面交流,帮助更多中国品牌走向世界。
在巴黎,已经深谙法国文化的中广核欧洲能源公司也有了新的角色。作为广东省驻法国经贸代表处,其承担建立对外经贸交流渠道、开展招商引资工作等职责;作为深商总会驻法国代表处,帮助深圳中小企业“走出去”,在欧洲寻找可能实施合作的潜在合作企业。此外,该公司还于2016年3月成立了欧洲能源咨询公司,并已经实质性地开展了咨询公司业务,推动签署了若干咨询合同,培育了新的利润增长点。
陆玮认为,国内企业不熟悉欧洲市场,不了解其规则,而中广核与法国的合作自大亚湾核电站开始已有三十多年,在熟悉规则、经验和资源积累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陆玮表示,作为先头部队,中广核已经探完了“雷区”,这正是国内很多企业愿意找我们交流的原因。
除了长期投资,中广核在欧洲还体现出“能进能退”的战略——拿下在运项目的同时,也接触到相关新技术,并有望参与、了解技术的开发和运营经验。
如果盘点一下,会发现中广核的欧洲项目中,有三项都涉及到能源新技术,并且以风电相关技术为主——除了Douvan的储能技术,还有Groix的漂浮海上风电技术,以及Esperance的大风电技术。
这三项技术尽管有些并未实现完全的商业化,但它们要解决的都是困扰全球能源行业的头号难题——成本控制。
其中,漂浮式海上风电不仅不会破坏海岸景观,还可以在地理条件不佳、但风力资源良好的地方设置发电设施,减少因地理原因耗费的成本;大风机技术更是如此。风机单机功率越大,风电发电成本越低,如果大风机实现商用,风电成本将进一步有效降低;空气储能则不仅应用于风电领域,还可以实现错峰使用,以最好地降低成本,提高项目收益率。
试想,如果所投资的技术成为主流,中广核或可将其广泛应用于欧洲、亚洲等地区,同时,通过技术引进吸收再创新,掌握技术开发中的关键问题,加快其商业化进程。同时,中广核还可以充分发挥既有的运维管理等经验,通过构造整体的产业链让新技术发挥更大的作用,最终获得更可观的回报。
当然,另一种情况也可能发生,即在层出不穷的能源技术创新竞赛中,上述技术并未成为市场主流,或在短时期内没有受到市场的青睐。即便如此,中广核也已经通过项目投资跨进了欧洲市场,它可以从后续的市场运营维护中获得稳定的回报,并将其作为完善技术的依托,以等待再度发力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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