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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沃·帕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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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3 22:04: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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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被一个国家统治多久,就会用同样长的时间来去除其影响,爱沙尼亚需要50年,东德需要48年。”阿沃·帕特说

9月,爱沙尼亚作曲家阿沃·帕特(Arvo Part,1935~)迎来了他的76岁生日。帕特是爱沙尼亚第一位赢得世界声誉的作曲家,他的“宗教简约派”音乐——虽然他自己从不承认这个标签——在美国广受欢迎,音乐中的沉静与宗教气息令他被奉为圣徒。

作为一位当代音乐作曲家,帕特的畅销与受欢迎程度简直是个奇迹。实验、激进的当代音乐即使在学院中也是因晦涩而臭名昭著,帕特的音乐却异常动听,被广泛地编舞,用做影视剧配乐,甚至出现在几米的漫画电影《向左走、向右走》里。帕特早年曾着迷先锋音乐,尝试过20世纪的主要音乐流派新古典主义和序列音乐,直到他经历一段长达六七年的人生低谷,经过艰难寻觅,从1976年的钢琴曲《给爱莲娜》开始,帕特找到了自己的音乐风格,也确认了自我,他开始写作这种简单、缓慢、质朴而玄妙的音乐。

俄罗斯音乐学家米哈伊尔·德鲁金斯说,每个作曲家都会选择自己的色调,他(她)如何看世界?阴暗色还是亮色,深色还是浅色?也许柴可夫斯基是阴暗色,舒曼、李斯特是深色,那么帕特的色调,一如他的一首曲名,是《空白》的。音乐学家说,这取决于他的政治、哲学、宗教和道德信念,何况他还是个处女座。在漫长的自我摸索时期,帕特说:“在我生命低谷的黑暗中,我似乎感觉一切都是外在而毫无意义的,纷繁复杂的面貌令我困惑,我一定要寻求到一个统一。那个最重要的东西,我如何寻到?那个完美之物的轨迹变幻多样,令无关紧要的琐碎随之散去。三和弦的三音就像钟鸣,它很接近我心中的那个完美之物了。”

越是简单的音乐越不容易写,越是简单的音响越需要严密的内部逻辑。帕特为他的音乐表达创立了“Tintinnabuli”,即“钟鸣作曲法”。这种作曲法以传统音乐中最基本的三音和弦作为和声基石,但和声展开不再受调性约束,不再有传统和声中明确的方向感。钢琴曲《给爱莲娜》是以b小调主和弦为基础,两个声部缓慢旋转,乐曲维持在一个清透的音区。这样纯粹而自由的音乐,像一个长时间沉浸在寂静与自我探寻中的人,听见心里流出的真实乐声。《镜中之镜》是帕特流传最广的作品之一,这里有他最典型的写法:将声部缩减至二、三声部,每个声部都遵循自身的运动轨迹,如宇宙中星球运转般和谐而神秘,音乐因此有一种秩序中偶然相遇的趣味。那个“钟鸣”般的音响总是在低音区轰鸣,而音乐主题显然提炼自巴赫著名的《C大调前奏曲》。这样独创性的作曲法令帕特在当代音乐中独树一帜。他的独创方式与德彪西类似,他们都是不可模仿的,一旦模仿听起来就会像抄袭。

这样静默、悠长的音乐,简单来说可谛听、可放松、可疗愈、可减压、可压惊……往深处概括体现了宗教情结、虚无主义、Lessismore(少即是多)或禁欲主义色彩。不管怎样,它引起了浮躁时代的各种反响,人们纷纷对他抒情——“这是寂静中的声音,它也许来自天国,也许来自远古,甚至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真想在我生活的都市中找一个最高的地方,从空中把这一段音乐播散给人们听,让城市中所有的心浮气躁刹那间荡然无存。”

但这简单纯粹的音乐,它唤起的不仅是浮华时代的新鲜感,它还有不可忽视的音乐品质,它的内视、适度、自我生长,孤独的结构、骨骼分明的乐句,一如帕特的才华不可描述。我想,这音乐的品质来自它的真实。它不是为艺术而艺术,或为独创而风格化。只有来自真实的自我探寻与内心渴求,才能获得风格的自我完善、更新与成长。即使近年来帕特为了强化风格或委约太多而导致重复,也未曾遭遇风格化通常面临的衰竭期。帕特是坚守自我的人,据说他曾因写作宗教题材的音乐而遭政府封杀,为此宁愿举家移民也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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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宗教音乐(他常常被看做一位宗教作曲家),主要有《心经》、《赞美诗》、《诗篇》、《兄弟》、《连祷》,特别是后期的大型作品《约翰受难曲》,令他攀至个人的顶峰。这部作品解决了他的风格难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像他这样沉静、简单的音乐如果不能注入人类生命力可能会导致僵化或虚无,但《约翰受难曲》让我们听见帕特的力量,他依然直接、平和。而打击乐的贯穿,特别是光线照临大地一般的合唱曲,都是生命激情的直接体现,让我们相信了这种音乐的生命力,相信了帕特能够超越自我。

帕特在他的人生低潮期,曾花了很多时间学习中世纪的音乐,比如若斯坎、马肖等人的合唱曲。大部分都是宗教音乐,从他的“钟鸣作曲法”中也可听见中世纪教会的平行复音对他的影响。持续地写作宗教音乐如同祷告,也许可以从中获得力量。20世纪的音乐流派杂芜,只有在宗教音乐中作曲家才达成联盟,特别是在20世纪的中后期,作曲家们不约而同地写起了宗教音乐:像梅西安作有大量五彩斑斓的宗教音乐,古拜杜丽娜有《七言》和《十字》,潘德列茨基代表作即《路加受难曲》和《波兰安魂曲》,斯特拉文斯基晚年也作了《安魂曲》,连约翰·凯奇都是被东方禅宗治好了神经衰弱。也许是世纪末的感慨,也许是对20世纪先锋音乐的反思,也许还有对20世纪的战乱与高科技发展的忧虑,漫漫安魂曲似乎可以包容一切。如同我们在不同的音乐中听见了自己,作曲家的宗教音乐亦折射了他们的灵魂。帕特从来没有说过他信奉哪一种教派。在他的家乡爱沙尼亚,一部分人信基督教新教,一部分俄罗斯人信东正教,没有统一而深厚的信仰基础。研究宗教哲学的单纯教授说过,宗教是西方人的文化情怀。他们生下来先洗礼,吃饭前要祷告,结婚到教堂宣誓,死了要唱安魂曲。宗教已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许帕特的宗教音乐无须分辨是为哪一教派而作,他懂得宗教,在音乐中提炼了统一性与公共性,如同宗教有一种凌驾于法制与世俗的超越性。那种超越性与他的音乐一致,象征着宇宙万物的和谐。

来源:三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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