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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与滙丰狮共同展出的亚洲狮标本
一八七○年的金钱豹、一九一○年的白鳍豚、一九三七年的大熊猫;商周时期的青铜鼎、战国的铜剑、东晋人的墓志;千年贝叶经、唐代的鱼盘、民国时期江豚……今夏上海的博物馆吹起了「混搭」风——沪上最知名的三大馆:上海科技馆、上海博物馆、上海市历史博物馆首次联合,将各自馆藏珍品集聚到一馆,推出一个集自然和人文於一体的展览。科学与文化、生物与考古、艺术与自然、古老与现代,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元素汇聚一堂,是策展人疯了吗?
非也。实际上,以「上海博物溯源」为名,这是三馆历时三年筹备推出的一个课题研究活动,旨在用实景还原的方式告诉今人,中国最早的博物馆是什麽样子的。
三狮激情碰撞
上海市历史博物馆,旧时的跑马厅所在地,欧洲新古典主义风格建筑。走进正门大厅,迎接观众的,是那对知名的滙丰铜狮原件,香港滙丰大楼和伦敦滙丰总部门口的均为其复制品。这对上海历博的镇馆之宝,近日却有新客混入——一具制作於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亚洲狮头标本,轮廓清晰、神态生动,大嘴微张,似乎在与对面同样张着嘴的「Stephen」铜狮打招呼,而它相邻的「Stitt」铜狮依旧闭口静坐,默默注视着它们。
这组别致的「三狮」组合,摆放在展览入口,也与展览基调相脗合:「血肉」与青铜的激情碰撞。整个展览的前半部分,可谓「有血有肉」。进门的第二展厅,全部为各类真实动物标本。上楼以後的首个展厅仍以动物研究为主,主要展品是骨架标本或者复制品。但与之遥相呼应的最後一部分,却是青铜器、陶器、书籍文献等一系列古代艺术品。主办方介绍,根据三馆的策划,展览共展出兽类标本八十三件、人类学标本七类、文献图书资料十七本,以及文物旧藏以及与其类似的古代艺术品共计四十四件。
在外行人看来,动物标本得来不难价值不高,青铜和陶瓷则是国之重器,将两种类型混为一展,似乎有点「错乱」。但深入了解个中缘由,便恍然大悟——且不说此次展出的各类动物标本,大多已有百年历史,也可以算作文物。在一个多世纪以前,这些展品本就是「同门」,它们都是上海首家博物馆,由英国人创立的「亚洲文会上海博物院」的馆藏。
用上海博物馆馆长杨志刚的话说:「我们通常说中国第一家博物馆是南通博物苑,但其实应该加个定语——中国人自己办的博物馆。而中国最早叫博物馆的机构诞生在上海。」南通博物苑一九○五年由爱国实业家张謇创建,亚洲文会上海博物院则是一八七四年设立,比前者早了三十年。而文博专家更加关注的是,後者在创立之初,就以公众教育为其建馆宗旨,并基本具备现代博物馆的所有功能:收藏、展示、研究、教育。这与同期成立的北美自然史博物馆的办馆理念完全同步。
因此,今天所谓的「博物溯源」,除了将很多已经久不见天日的古董级展品再现外,亦是对中国早期博物馆收藏研究状况的一次梳理和还原,继而挖掘其对於当代的借鉴参考价值。
实际上,博物馆在诞生之初,并没有像如今这样细分和专业,即便是大英博物馆,在起始阶段的展陈和研究上「混搭」是普遍的方式。亚洲文会上海博物院系出同源,与英国当地一脉相承。
中国珍品走向世界
此次的「溯源」研究,生物标本是最大的亮点之一。主要原因也在於当年的英国人将中国境内的动植物研究当成重要课题来做。仔细观赏这些已经有百余年历史的标本,金钱豹、大熊猫、长臂猿、白鳍豚、华南虎……无一不是我们今天耳熟能详的珍稀动物。此外还有蝙蝠、狗貛、岩羊、棕熊、野狼……可以想像,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标本并非唯一,通过这批当年为亚洲文会上海博物院工作的专家之手,中国的动植物珍品也逐渐走向世界。
上海科技馆馆长王小明极力推荐复原的大熊猫、羚羊、西藏棕熊、岩羊和獐这五个生态景箱。专家介绍,生态景箱是当年博物馆展示的最前沿方式:人工手绘背景,人工复原动物生活的自然环境,如山崖、树林、草地等,然後再把做好的动物标本置入其中,让观众身临其境般了解动物的生活。此番上海科技馆的专家特别参考了当年的文献资料,将景箱原汁原味的复原出来。比如走进展厅第一个见到的大熊猫生态景箱,茂盛翠竹边是一只踱步地大熊猫,抬头一节树枝上,正酣卧着一只小熊猫,无论从颜色还是构图都栩栩如生,很难想像这已经是百年前的老古董了。
和所有西方人一样,对於中国的古代艺术品,英国人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所以在亚洲文会上海博物院设立之後,对於各类古董的收藏也不遗余力,因此博物院也成为英国人搜罗中国文物後的一个安置点。据史料《上海通》曾记载,博物院展出的古代中国艺术品包括魏石刻、石像、汉代的砖石马、晋代的碑文,以及石器、陶器、铜器、基像等等。除了展示以外,不少珍贵的文物,早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已经被分批运往国外。但即便如此,一九五二年上海市政府接管时,仍然清点出自然类收藏共计一万五千二百四十五件,艺术人类学收藏六千七百零一件。艺术和人类学藏品先移交到上海文化局保存,後归上海博物馆收藏。
三馆合作擦亮品牌
上博此次拿出的四十四件藏品,都是传承自亚洲文会上海博物院的收藏,如东晋咸和元年的黄淳墓志、商周时期的青铜兽面纹鼎等,其他为相似的藏品。或许也是为了呼应楼下的动物标本,也为了增加趣味性,上博还特别选取了几组动物造型的展品:带有鲤鱼图案的清代瓷碗、汉代的绿釉狗、唐代的黄釉陶狼、卧羊等等。
原上海博物馆副馆长、研究馆员陈克伦介绍,一九五二年亚洲文会藏品移交上海市文化局调拨,在处理时丢失了原文物标签,使得哪些文物来自亚洲文会没有了依据。此次在寻找藏品时,只能根据当年亚洲文会的杂志图片来摸索,比如战国圆茎窄格剑正是通过仔细对比剑身缺口最终确定为原物。亚洲文会博物院还收藏了从婆罗洲出土的中国宋代瓷片,这意味着中国很早就与马来群岛有着贸易往来。此次展览也选择了上海博物馆馆藏中与之相似的瓷器代表,以展现亚洲文会对中国瓷器的收藏概况。
这样一次文物经典盛宴,源於三年前三大馆馆长的一次碰面。他们发现,三馆都与亚洲文会上海博物院有着密切的关系。原来,亚洲文会关闭後,其自然类藏品绝大部分被上海自然博物馆收藏(後被并入上海科技馆),历史文物类部分藏品为上海博物馆收藏,而如今上海历史博物馆大楼,恰是上海博物馆旧址。另外还有一部分文献资料划拨给了上海图书馆。
「三馆合作,不仅把原来分散的馆藏又聚集起来,更是集合各自力量擦亮上海文化品牌。」上海博物馆馆长杨志刚说:「上海拥有中国第一座博物馆,我们希望通过这个展览,唤起一种历史的记忆,让人们穿越到博物馆出生时的情境,去品一品、看一看。」
当然,当年的亚洲文会很多理念和做法并不值得今人效仿,如对动物的捕杀、对於别国文化的肆意攫取等等,但他们为传统中国引入新的博物学思想,还是有一定的积极作用。比如,早在一九二四年,亚洲文会上海博物院已采用了分类陈列和场景复原的方式展示各类文物,吸引了大批观众,为中国近现代博物馆提供了某种示范。专家还介绍,那些移交给上海的自然史标本,是上海和华南地区有目的调查、有系统收藏、有分类研究展示的开端。而随着自然类收藏派生出来的人类学、考古学与艺术藏品的收藏,也为世界了解当时的中国及中国了解相邻国家的社会风貌打开了一扇窗。
杨志刚还介绍,此次三馆跨界合作,还建立了一套长效合作机制。今天起,他们将在「都会里的博物精神」主题下,探讨中国博物馆的历史、收藏、博物精神与城市文化等话题,未来或许将有更多的合作由此展开。
「世纪典藏——上海博物溯源」特展於上海市历史博物馆西楼展至十月二十一日。
【来源: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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