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骗天下JP》以骗为名找寻自我

Mary

　　

　　图：剧中人为达到骗人目的而用尽手段

　　「贝多芬的耳朵真的听不见吗？肯尼迪真的是奥斯瓦尔德杀害的吗？阿波罗真的去了月球吗？欢迎来到欺诈师的世界！」谜一样的独白毫无预兆地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日剧《行骗天下JP》（港译：《信用欺诈师》）中三人组成的诈骗团夥粉墨登场，不管你是医生、艺术家、还是黑帮老大、美容教主，但凡被盯上，辛勤耕耘了几十年的伪善人生必定会瞬间倾覆。他们所到之处，无不是秋风扫落叶、骗得你一乾二净、片甲不留。该剧是编剧古泽良太继大火的《Legal High》（港译：《律政狂人》）之後，又一次携荒诞浮夸风强势归来，不仅是他本人第一次涉足欺诈题材，也是富士台自一九八七年开播以来第一次制作的欺诈题材月九剧集。

　　时至今日不得不承认，我们所受的每一种外力推动，积极也好消极也罢，都是跟本性遥相呼应的结果。心中默认的价值观和手段，一点点聚沙成塔，构建起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如果这种状态日积月累，就会成为那个认知中的「真相」，变成固定的方程式和准则，去定义和约束，甚至是一再强调。反过来说，如果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常态被骤然捣毁，那势必会引发一场火山爆发式的灾难，不仅要付出惨痛代价到一无所有，就连最基本的三观，也许都不得不重头再来。

　　因贪念掉入陷阱

　　而这部剧讲述的故事，正是主人公们在看上去无懈可击的外表之下，寻找那漏洞百出的真容。用「诈骗」这个手段，以拿到最多钱为目标，不露痕迹地重塑「受骗者」和观众们的人生。「善」跟「恶」从一开始，就被放到了一个充满质疑和模糊的空间内，主角达子（长泽雅美饰）是一名智商超群、利益至上的专业骗子，用普世价值定义，绝对称得上「花样容颜，蛇蠍内心」。加上两个搭档小朋友（东出昌大饰）和理查德（小日向文世饰），有时是长期盯梢、集中突围；有时是侠义心起，一言不合就行骗，总之在多麽厉害的对手面前，都能翻云覆雨，无往不利。

　　他们「得手」的秘诀只有一个：人这种动物，只要满足他的慾望就能够获得信任，所以越是贪得无厌的人，就越是好骗。

　　此言不假，剧中「受骗者」的可气、可恨、可恶，甚至是无药可救，皆因本心的贪念，久而久之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赤星老板的恶，在於表里不一，贪得无厌；而IT新贵收购狂人的可气，在於年少时的自卑阴影，让他对体育这项运动由爱生恨，「既然无法彻底得到，还不如痛快毁掉」。外在的强势和社会成就，都成了他们内心最虚弱、最经不起推敲的部分。因此或肆无忌惮地膨胀，或掩耳盗铃地矫饰。於是才能让一次欺诈成为全垒打，从此以後，江湖上再无传说。

　　本剧的结构并不复杂，层层的欺诈背後，定是三人胜出的铁律。但难能可贵就在於，这其中环环相扣跟时刻反转，一个早已预知的结局背後，必定伴随着意料之外的展开。黑吃黑，骗中骗，技巧登峰造极宛若电影特效。远远超出了「行骗」，和「不义之财」这样粗糙的桥段，越到「受骗者」即将自投罗网之时越会发现，骗只是一个杠杆，竟然撬动起了更沉重的真相。

　　正所谓对症下药，用一个谎言来打破另一个，才能实现自我剥离和重建，招数在高，高不过无招胜有招。太多人都在趋利避害，他们偏偏以毒攻毒，深入地狱命门，从颠覆中炼就世间良方。黑与白的微妙转化也不过如此，只道是好言相劝未必换来从善如流，却不道当头一棒，反而让人醍醐灌顶。

　　同情心蒙蔽本质

　　世间有谎言，就必定有痛恨谎言，拒绝欺骗的人。除了达子这个立意鲜明的欺诈师之外，搭档小朋友则恰好相反，是一个时刻被良心的枷锁捆绑，在矛盾中挣扎的形象。他无时无刻不喊着要金盆洗手，痛恨达子的见钱眼开、不近人情，每一次踌躇满志地出走，誓言跟同伴划清界限，结果无一例外地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灰溜溜回来，默默接受现实。

　　从观众的角度而言，小朋友是夸张剧情中最写实的一个角色，也最容易让人找到共鸣：从来不想去伤害和欺骗谁，遇到落难的人第一时间心生怜悯，想要给予帮助。然而从温泉酒店老板娘到美女画家，再到拉面店夫妇，理想主义的他本着救赎别人的愿望，到最後却总是被现实再泼上一盆冷水。老板娘跟厨师双宿双飞、美女画家还是用「色相」走了捷径、拉面店夫妇并没有被考古活动夺走平静，反而因游客增多人气高涨而重新开张乐此不疲。

　　毫无疑问，善良和正直，是世间最崇高的品质。可一旦这样的情怀上升成浑然不觉的「圣母心」，就会让一切都变了味。我们同情心泛滥，为受害者深信不疑，将受害者的对立面视为洪水猛兽，恨不得杀之而後快。殊不知还有一句俗语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下意识地站在弱者一边是人之常情，但却不该自动屏蔽问题的本质。到最後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种感觉才最孤独。

　　讽刺的是，每一次达子都能恰到好处地利用小朋友「滥好人」的特性，最後达到目的，让小朋友在不勉强的前提下看到实情。而每当这时，观众也自然会倒吸一口冷气，反省在自己的生活当中，是不是也走进了同一个误区？

　　任何事情都没有唯一答案，编剧古沢良太向来就推崇多种价值观的共存。带着三分感性、七分理性的他，总能在沉浮之间提起满满一口气来洞悉人性。在他的作品当中，往往出现明确想表达的正义，事实却完全相反的情形。当所有人都把一种标准定义为正确的时候，也许是时候考量一下，所谓的错误究竟错在了哪里呢？这种思考并不是点开了新技能，而是在浅层的意识以下，试图让思维建立一个体系，至少通过自己的眼睛看看世界。

　　受害人定位奇妙

　　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要欺骗，但不得不承认，谎言比真相更容易接受。人们会毫不费力地接受一个谎言，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那个事实，甚至会千方百计地逃避和为自己开脱。在家人篇中，穷凶极恶却时日无多的老父亲迎来了人生的最後一段时光，可笑的是，无论是後来找上门的小女儿，还是之前已经陪伴了一段时间的大儿子、二女儿，竟然都是不谋而合的骗子，大家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无非只有一个目的：等老人归西之後卷着钱走人。最後的结果唏嘘之中带着温暖，在众人皆醉的慾望泥潭中，老人变成了最清醒的那个。剧末也留下了最大的悬念：这些原本就是孤儿的人究竟是单纯的骗子，还是阴错阳差走进了自己亲生父亲的家？

　　看到这里观众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其实在多数的剧集里，受害人的角色定位都非常巧妙，表面看去被诈得一塌糊涂，到最後更像是没有被骗，反而找回了失落已久的自我。生活的高明之处就在於，真假对错，本就是一笔糊涂帐，只有谎言的衬托，真相才能遗世独立，变成被追求的真理。如果把人生阅历比作一个个章节，那谎言也许就是其中千回百转喋喋不休的形容词，让你或狂喜或嗟叹，或失落或坦然。如若一心戒除而反璞归真，也许反而会让赤裸裸的真实打回原形，食不知味。

　　许多当时被验证的事实，我们笃定追求的道理，多年之後再看，未必依然颠扑不破。世间唯一的真相，就是它并没有人们想的那般诚实。谎言是追求真相的必经之路，如若没有这道弯路，也就不知道抵达终点的意义和美好。所谓的清楚与糊涂，大概不过是不同的人接收、保留、验证生活的一种方式罢了。

　　不要太迷信真实。同样，也不要太抗拒谎言。

　　【华发网根据大公报采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