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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烧温室」究竟是想像还是真实的?
韩国的李沧东导演八年磨一剑,第六部作品《烧失乐园》(Burning)于二○一八年参与法国康城电影节竞赛後,刚在香港上画。《烧失乐园》改编自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烧仓房》,也是入影圈前原本为小说作家的李沧东继《密阳》之後,第二次改编别人的文学作品。」
农民之子锺秀(刘在仁饰)在大学读完创意写作的科目,服过兵役,在首尔当体力劳动的散工为生。他重遇同乡海美(全钟瑞饰),她也是在首尔做模特儿散工。锺秀见到昔日的丑小鸭,现在已是辣妹,在海美的主动下,两人很快就发生关系。
锺秀之父犯了伤人罪遭关押,锺秀要回老家打理农场。海美到非洲旅行,托锺秀帮她喂猫。锺秀在乡下(接近朝鲜边境的坡州)及首尔两边走,在海美的房间却从未见过猫猫,即使饲料被吃过,又有排泄物。
海美终于回来,在机场出来时,同行有一位她在当地认识的韩国男子Ben(Steven Yeun饰)。Ben是独居于高尚住宅区的公子哥儿,自称无业,锺秀看得出海美和Ben眉来眼去。海美坐Ben的名贵跑车到坡州找锺秀,三人吸过大麻後,海美脱衣起舞。海美和Ben离开时,锺秀骂她是妓女,自此他便没见过海美,她更像是人间蒸发。
村上春树《烧仓房》本身也算是二次创作,美国作家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有一同名短篇。村上可说是借用此题,创作一个全新故事。《烧失乐园》的片头字幕,清楚说明改编自村上的《烧仓房》,然而李沧东在《烧失乐园》留下福克纳的痕迹,例如农场背景、暴烈父亲,锺秀最爱的作家是福克纳。海美失联後,锺秀去找Ben,Ben正在看福克纳短篇小说集(说是因为听了锺秀的推介),书本翻到的地方很大机会就是《烧仓房》。
谎言与试探
笔者是看了电影,才去看村上及福克纳的《烧仓房》,建议读者也这样,因为有备而来,很易变成先入为主。在谈论《烧失乐园》和两部短篇的关系前,先以戏论戏,尤其是一些论者对本片的赞誉及批评。
首先,谎言或试探,经常在本片出现。海美本身是个谎言化身,她的家人说她爱编大话,而她在重遇锺秀时,说自己变美了,是因为整过容。若她说的是真,整容算是「作假」;若她没有整过,则是讲大话。锺秀初次在Ben的家作客时,海美也在,锺秀想去厕所,却是问海美:「你知不知厕所在哪儿?」而不是问在场的Ben,听来很像试探海美有没有来过,甚至是否和Ben已有亲密关系。这些都是李沧东的情节,三个人名的名字也是,但为了易读,笔者会继续用「锺秀」、「海美」及「Ben」去形容村上版的两男一女。海美学过默剧,能吃隐形柑子,这些来自村上原着,但猫猫则只在电影才有。
「我爱烧仓房」自白在村上原着及电影,都是中心点,在电影版中,改成「烧温室」。到底Ben有没有在三人相聚後,独自到坡州烧温室呢?就如村上原着般,锺秀找不到有温室被烧。而锺秀在影片後半段寻找海美下落,也是一个企图揭破大话的历程。
假如直接将《烧失乐园》和两部原着短篇比较,一定会造成致命的穿桥,以下用「X」作记认。李沧东的改编,就是要将村上没言明的海美失踪真相,赋予一个答案,那就是X。笔者觉得,这部两小时半的电影,就是为了推向X而铺排,穿了桥,不大值得观赏,空有精致(但不算突破性)的场面,故弄玄虚,拖长时间,这是笔者个人的看法。
敢于再创作
有些论者赞不绝口,觉得李沧东透过本片说一些韩国当代社会世代相争,穷人反扑的话题,笔者觉得难以成立。首先海美及锺秀各自的生活,穷风流有余,Ben的富泰生活,和许多韩剧男主角的奢华相比,只是中产罢了。锺秀本质较斯文,不值父亲对待邻居及公务员的横蛮暴烈,更想对他们道歉,何来反扑?本片的拍法,在头半充满阳光,後半渐趋灰暗,但都不是怒火。
无论经济好经济坏、发达国家或发展中国家,总会有贫富之别。硬要说本片有世代相争,穷人反扑,那麽绝大部分的电影也能作如是观,说了等如没说。笔者实在看不出李沧东在本片有写阶级矛盾的企图,用来形容他的前作《诗》倒没那麽牵强。如要看贫穷青年的躁动,不如看日本导演,例如柳町光男《十九岁的地图》;要看仇富,看韩剧会更实在。
回到谎言的主题,锺秀逐渐揭开X时,李沧东既给予我们所谓的「证据」,同时又经常拍出他做梦或醒来的场景,加上贯穿全片的谎言及试探,做出真假难辨的感觉。所以说X有机会是锺秀的想像或武断,亦非空穴来风。还记得马田史高西斯(Martin Scorsese)《喜剧之王》(The King of Comedy),有位青年影评人提醒笔者,不止Rupert最初幻想Jerry会赏识他是假的,就连Rupert最终奸计得逞,在电视一炮而红,肯定都是Rupert的想像,全片都是妄想!
笔者之所以在文章开头,强调李沧东本来是个小说作家,是想读者思考,李沧东拿另一个小说作家的作品去拍电影,会不会甘于搬字过片?笔者觉得一个小说作家,要是原原本本地把别人的故事搬上银幕,几近剽窃。大胆去改才对得住原着,以及小说作家的身份,好坏再议。
就如王家卫处理金庸、刘以鬯的小说,或者叶问的事迹,李沧东要借用村上的二次创作,很自然会有自己的话要说,有自己的诠释,写出一个三次创作或「新」作。所以即使笔者觉得本片底子空洞,仍然将《烧失乐园》和村上及福克纳的作品比较,充其量是文学改编电影的「个案研究」,假如凭藉和原着的异同去对《烧失乐园》作出好坏的评价,无疑是捉错用神。
【华发网根据大公报采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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