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峰林不仅是一座座山峰（上）

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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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峰林不多余一座山峰！

　　群峰之上，阳光灿烂，天空辽阔而透明，任凭情思与心智往来纵横。峰巅之下，流水潺潺，鸟语花香，村寨炊烟袅袅……每有闲暇，人们便会由四面八方往这里赶，争先恐后地投入万峰林的怀抱，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能少，仿佛这些耸立的山峰。他们是兑现前世的约会？还是放牧今生的灵魂？抑或修行未来的福缘？很多时候，我更在乎的是他们与峰林的实诚对话，这一看似简单的举动，却把我们与这片峰林、这片土地恒久地融为一体，不可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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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385年前的一天，晴空万里，白云悠游，山风丝绒般轻拂着徐霞客坚毅而略显黝黑的脸。

　　刚翻过一道山垭口，徐霞客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得了：一块辽阔的大坝子上，耸立着层层叠叠的山峰，群峰丛突，岩岩独异，它们高挺着身子，正向桂北方向呼啸蔓延，气势磅礴，景象万千！

万峰林 原点 摄

　　徐霞客的脚下经历过史诗般的变化，消失的世界遥远而又秘密地隐藏在万峰林的每一个山头。

　　崇山峻岭的兴义那时还是一片浩瀚无际的海，四季如夏，空气温暧而潮湿。

　　科学家把那个时期叫中三叠纪，距今2亿多年，彼时世界就一块陆地，周边都是波涛汹涌的海洋。

　　兴义位于古特提斯洋东部、杨子台地西岸，靠近北回归线，大约在今天南海中沙群岛黄岩岛的位置。后来海底扩张，兴义才每年以大约10厘米的速度艰难而缓慢地往北漂移，最终才到了今天的地方。

　　兴义海域是广阔平坦的碳酸岩台地，光照条件好，盐度适中，又有河流源源不断带来丰富的营养物质，是各种海洋生物的天堂。

万峰林 张霆 摄

　　小巧玲珑的贵州龙三五成群优哉游哉地寻觅着小鱼小虾，不时稍大一些的兴义欧龙划着演化成鳍的前肢，伸展着还有5个脚趾的后肢前来争抢。远远地看见顶着宽广平坦的长脑袋，划着鸭脚板的杨氏幻龙，利用排列着针状牙齿的长颌部捕抓和穿刺鱼类和其他海生动物。个头再大一点的短吻王龙，活动着矫健的流线形身体捕食小型鱼类。更大的李氏云贵龙伸展摇动着蛇一样的颈部探寻着美食。身背盾牌一样的康氏雕甲龟龙身长近2米，拥有短却意外强壮的四肢和细密的背甲甲片，它的牙齿呈豆状，功能跟磨盘一样，可以磨破、压啐软体动物坚硬的外壳……物种多样繁盛，朝气蓬勃，好一派和谐的景象。

　　但好景不会太漫长，从某日的早晨或夜晚开始，光怪陆离的天空撕开一个大洞，一块巨石呼啸砸来，顿时山崩地裂。海水迅速退去，地壳隆起，远处的高山被撕开巨口，吐出烈烈火焰和滚滚浓烟。巨响过后，爆炸的熔岩弹像黑色的暴雨漫天飞溅，空气窒息，气温飞升，沿途所有的生命很快就被吞噬掉。贵州龙自然没有幸免于难。这是地球生命最为悲惨和黑暗的时刻。

　　而这一幕，缘于半个多世纪前的一个偶然的科学发现。

二

　　1957年7月，青春年少的胡承志怀着满腔抱负走出中国地质博物馆的大门，赶赴云贵考察。在贵州省兴义县顶效镇绿荫村，千年古榕、布依山寨、古驿道、古寨门、古碑、古碉堡、古民居……这一切深深地打动了胡承志年轻的心。不久，他睿智的目光被镶嵌于民房墙壁上的一块蜥蜴样的化石吸引了，热心的村民告诉他，当地这种石块很多，叫“四脚蛇花石板”。村中一块清朝咸丰年间立的碑石，记录了先民发现这种石块时，认定寨子是建在龙山上，为保护龙脉、风水，制定了村规民约，刻在石碑上，严禁开山取石。这是贵州少数民族地区最早的一块群众自发保护自然生态环境的纪念碑。

　　经过多方考证，胡承志初步判断这是人们一直在苦苦寻觅的海生爬行动物化石。遂在寨子的雾浪山上采集了8件标本，立即赶回北京，交给时任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所长杨钟健教授。

胡氏贵州龙化石 高雪 摄

　　杨钟健详细研究，识别出这是一种从未研究过、也从未定名的鳍龙目肿助龙科的化石，是中国乃至整个东亚地区的第一次发现。为了科学的纪念，根据动物国际命名法，以化石的发现者胡承志的姓氏和发现地将化石命名为“胡氏贵州龙”，并指出：“胡氏贵州龙的新发现代表原始鳍龙类在整个亚洲的第一次发现”。这对研究海生爬行动物的演化及古地理分布有着重大的意义，是我国最早发现、研究、并命名的三叠纪海生爬行动物。由此，三叠纪海生爬行动物研究的序幕徐徐打开。

　　同年，贵州省博物馆曹泽田等人到同一地点采集标本，在发现胡氏贵州龙的岩层中又发现了鱼类化石，证实了这里还是鱼龙共存化石的唯一产地。当时采集的5件标本，经中国科学院古脊柱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苏德造先生研究，命名了三个属种，即东方肋麟鱼、贵州中华真颚鱼和兴义亚洲麟齿鱼。这是中三叠纪世鱼类在我国南方的首次发现，从而使兴义成为我国南方既产有海生爬行动物类又产有鱼类化石的第一个地点。

　　“胡氏贵州龙”问世之后的半过多世纪里，科学家们矢志不渝，夙夜匪懈，先后在兴义周边的乌沙镇，安龙龙广镇及云南罗平板桥镇、富源十八连山乡等地，发现以胡氏贵州龙为主的海生爬行动物及鱼类、双壳类、菊石、甲壳类节肢动物及少量陆生植物的多门类化石生物群。如今，尚有一块兴义地质公园博物馆镇馆之宝，贵州鱼龙未定种，成年个体6米以上，是一种大型海生爬行动物，可能是一类能适应远洋生活的鱼龙，生活方式可与现今的鲸鱼类比，以小型鱼类或其他海生爬行动物为食。

兴义亚洲鳞齿鱼 高雪 摄

　　科学家们根据地层的先后顺序和地层中的生物化石推算出地质年代，并演化出古生物的生活环境和生存故事。通过深入研究和对比，论证了“兴义动物群”的客观存在，这是“世界罕见的重大科学发现”。

　　科学估算，平均一万只动物死亡后，大约有一只会成为化石，一万块化石藏在地下，平均只有一二块能被发现。遭遇灭顶之灾的兴义动物群们，随着沉积岩的形成，经过碳化、钙化、硅化，或其他矿化的填充和交替石化作用，将当时活动的状态保存了下来。

　　中生代发生的那场海洋革命几乎抹去了地球上所有的生命，是“兴义动物群”科学而系统地还原了古海洋中的生物链。对于研究历史地层变化、时代厘定、古环境与古地理恢复、海生爬行动物演化、三叠纪生物复苏等研究热点问题提供了物质场所和天然“实验室”。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区，能将三叠纪这段历史交待清楚。唯有兴义。

三

　　泥麦古生物化石剖面是“兴义动物群”的纪念碑。

　　泥麦古化石分布范围73.54平方公里，出露面积16.68平方公里。已发掘化石面积600平方米，揭露的化石层厚度5.41米，发掘胡氏贵州龙248件，鱼龙化石7件，海龙类化石2件，幻龙类欧龙类完整化石各1件，鱼类化石519件级大量菊石和双壳类化石，是我国最大的三叠纪海生爬行动物化石产地。

兴义国家地质公园博物馆 桂松 摄

　　兴义动物群古生物遗迹主要分布在兴义的乌沙和顶效两大片区，13个地质遗迹点，包括乌沙片区猴子箐、革居、佳克、干石洞、永康桥、新发、罗家湾、谢米、洒布、革里、泥麦古、顶效片区浪务山、光堡堡化石遗迹点，是三叠纪地层中地质遗迹发育最为丰富、最优美、最典型、保存最完整、最独特的地方。先后发掘出了大量保存完整、形态精美的化石，尤其以海生爬行类和鱼类最为丰富，共计27属30种。其类群多样，古脊柱动物包括鱼龙超目2属2种、鳍龙超目8属9种、海龙类2属3种、原龙类2属2种、鱼类13属14种；无脊柱动物10属10种；微体化石牙形石4属9种；植物化石1属1种。其中，中华真颚鱼、亚洲鳞齿鱼、东方助鳞鱼、刘氏比耶鱼、小鳞贵州鳕、小短体鱼、秀丽鱼、臀鳞贵州真颌鱼、优美贵州弓鳍鱼、乌沙飞鱼等众多鱼类化石见证了三叠纪兴义贵州动物群鱼的繁盛。为研究本地古脊柱动物的演化以及古生态变化提供了很好的资料。贵州省素有“古生物王国”之称，“兴义动物群”即是“王国”的皇冠。

　　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该化石遗址下部组合主要为近岸型-浅海型分子的贵州龙、幻龙、欧龙等，而上部含化石层中则以远洋型分子的鱼龙、海龙、纯信龙类等。在同一个地区同一层段具备两种不同生态类型的动物群组合，且展现其转变的生存状态，世所罕见。作为三叠纪生物圈海洋生态系统辐射发展阶段晚期的代表，显示了强烈的西特提斯与东太平洋亲缘性，揭示了海生爬行类从初步适应海洋到高度适应海洋生活、从近岸生活游向广阔海洋的生命进化历程和关键时间节点。并与我国南方其它海生爬行动物群构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演变序列，即“安徽巢湖动物群/湖北远安动物群-贵州盘县/云南罗平动物群-贵州兴义动物群-贵州关岭生物群”。这让兴义成为三叠纪古生物群的世界级宝库，是还原三叠纪古地理环境的华丽殿堂。

　　大自然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为兴义留下了这份珍贵的自然遗产。为了科研的深入，已建立顶效贵州龙科普中心区和乌沙贵州龙动物群遗址科普区。以此为载体和平台，北京大学建立了古生物学及地学实践基地，中国科学技术协会授予“全国科普教育基地”称号，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建立了贵州龙科考工作站，贵州省也在此建立了青少年科普教育基地。

四

　　万峰林一年四季气候温和，蓝天暖阳，青山绿水，空气清新，物产丰富，与晶莹剔透的碧玉翡翠仿佛。优越的自然条件，孕育了丰富多彩的生物群，是中亚热带南部森林生态系统的生物资源宝库和研究基地，也是我国同纬度地区地形地貌、动植物物种保存最为完整的地区之一。

　　肥沃的土地上，植被茂密，覆盖率80%以上，有维管束植物1054种，种子植物136科499属974种，蕨类植物18科43属80种。而最大的植物种群是兰科，达102种，占贵州兰科植物种类的45%。其中国际自然与自然资源保护联盟《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附录一中的兰科植物1属6种；附录二中兰科植物28属96种。

兜兰产业博览园一角 胡云江 摄

　　最为可贵的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16种，国家二级保护植物42种，兴义苏铁和桫椤等古老孑遗植物葳蕤地散开枝叶喜迎每一天的阳光。

　　峰林间动物丁望，属种繁多，共769种。昆虫类、鸟类、哺乳类是属种最多的类型，共588种，占总数的，76.46%。其中国家一级保护动物2种：林麝和黑叶猴;国家二级保护动物19种，兽类占了5种，珍希鸟类14种：有猕猴、穿山甲、小灵猎、水獭、白腹锦鸡、苍鹰、褐翅鸦鹃、红隼等。

　　看似卑微的藻类植物、苔藓植物、菌类植物也欢乐地展示着强大的生命力，藻类植物有41科93属42种，菌类植物有43科75属81种，苔藓植物有41科105属250种。在马岭河，瀑华藻类、石生藻类、树附生藻类、土生藻类和水生藻类等藻类生态群落均有呈现。峡谷瀑布坠落过程中，飞旋而下的水中溶解的碳酸钙重新沉积在崖壁之上，孕育出千姿百态神奇独有的钙华瀑布群，这让马岭河谷成为全国微生物造岩研究的模范基地。峡谷内发现有60种贵州微生物新种，其藻类多样性方面与中国其它8处藻类发育地相比，位列全国第二，是研究是研究藻类与生物岩溶地貌发育的理想场所。（文/郑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