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宫崎骏做最后一场“飞行”

还是那片枫叶

    新华社北京／东京９月４日题：《起风了》，宫崎骏做最后一场“飞行”

    新华社记者姬少亭 杨汀 梁赛玉

    《起风了》，一位酷爱飞机、向往天空的日本乡下少年，在战争背景下，只能将热情投注于设计战斗机。而这部影片成为了热爱风与飞行的宫崎骏的收山之作。

    《起风了》进入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宫崎骏未能出席，９月１日，吉卜力工作室在威尼斯宣布这位动漫大师即将退休。

    记者在曝出退休消息的次日晚来到位于东京涩谷的东宝电影院，虽是周一晚饭时间，但座无虚席，刚下班的西服上班族，学生模样的情侣，还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人，观众横跨各年龄层，这在日本电影院甚少见到。

    影片在日本票房一度打破纪录，连续６周稳坐榜首。

    战争的背负

    电影结束后，记者前排的一对老年夫妇久久未离席。

    ７６岁的池田在接受采访时低头沉吟，颤微微摘下帽子，说：“战败时我刚６岁，虽然是小孩子，但也一直隐隐感到日本会战败，只是不敢说出来。我相信当时很多日本人都是这样。”

    池田说，作为从那个时代走过来、一直无法忘记战争的人，想看看宫崎骏是如何表现那场战争的。他之前看过吉卜力的《萤火虫之墓》，用灰色调，压抑窒息的悲惨画面来表现战争给日本带来的毁灭性灾难，而《起风了》用的是“晴空白云，铺张的原野，这样清丽的画面。”

    “一方面是这样美好的自然，一方面却因为战争而那样贫困，萧条，疾病肆虐。战争无疑是错误的。”他说。

    影片以上世纪２０年代的日本为背景，关东大地震、失业、贫困、疾病、恐慌、革命、法西斯、言论压制、接连不断的战争，另一方面，大众文化繁荣，达达主义、虚无主义、享乐主义盛行，这些交杂在无边无际的晴空、云海和原野之下，正如宫崎骏说，那是一个诗人在旅途因贫病逝去的时代。

    在这样的背景下，宫崎骏将零式战斗机设计者堀越二郎与同时代的文学家堀辰雄的形象相结合，以堀越二郎由乡下少年成长为杰出飞机设计师的经历为纵线，以堀辰雄在《起风了》、《菜穗子》中讲述的凄美爱情故事——主人公与患有肺结核的美丽少女菜穗子的结合与分离为横线，与跨越时空的意大利飞机设计师卡普罗尼在精神世界中引导主人公乘风遨游天空、追逐梦想相平行。

    宫崎骏表示希望观众感受到战争时期的日本人民承受了怎样的压力，“这个国家是多么混乱”。有影评认为，影片安静地传达了反战精神。

    吉卜力工作室制作人铃木敏夫在《日本人与战争》中谈到，宫崎骏喜欢飞机，是武器迷，对日本以至世界的战争史非常熟悉，但同时他非常厌恶战争，年轻时代曾多次参加反战游行，这是他心中无法纾解的矛盾。宫崎骏就是这样在对人类的绝望与信赖的夹缝中生存和思考。对国家，社会，人类的信赖与绝望，这也是战争和整个日本的近代留给日本人的负遗产，日本人不得不背负着这些前行。

    飞翔的重量

    在曾经出版《动画大师宫崎骏》一书的同济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副教授杨晓林眼中，反战是宫崎骏作品中非常重要的主题。

    “这和他小时候的经历分不开，出生在加工飞机零部件家庭，也经历过美国的轰炸，作为战争的受害者，是抱有批判的态度的。”杨晓林９０年代便看过宫崎骏的电影，从２００３年开始深入研究。

    影片中，从少年时代起，在主人公的梦中，一面是他的精神导师引导他乘风遨游，另一面是他挚爱的飞机突然燃烧、坠落、支离破碎，两种场景不断交替出现。

    影片接近尾声时，主人公首次担任主设计师的战机试飞成功，创造速度奇迹，紧接着零战诞生、昙花一现，灰色飞机残骸铺满画面……静静诉说着梦想与残酷现实之间的撕裂感。

    ７４岁老人中原觉得，宫崎骏不是要刻画一个被动的武器制造者的人生，而是堀越二郎凭借领先时代的创造力以及由此得到的勇气、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梦想，不断努力追梦的人生。

    他觉得，“导演自己的人生大概也相似”。

    在过去５０年内，宫崎骏创造出了５０部值得铭记的作品。

    深受宫崎骏影响的中国漫画家慕容引刀发现，宫崎骏的画面中，一切能够随风而动的东西，一定要动。“人在原地讲话，头发还在飘动，我原来以为是技术处理，看多了，发现不是他这么想的，他要让画面有风。”慕容引刀说，宫崎骏是要让画面流动起来。“他的动画是通气的，特别透气的感觉。”

    那个世界，一直存在

    听说退休的消息后，慕容引刀在微博上写下：“当年入行，看了些大友克洋类型的少年热血动画片，很是过瘾。等有次主管放了一部节奏很缓慢的动画《龙猫》，才第一次意识到，动画可以这样拍。龙猫的世界，可以这样温情。”

    “每个人的小时候，都幻想过床底下有一个大家族，床单一掀，他们就都跑出来了。这样的内心，很多人一长大就没了，而这个老头一直有。”慕容引刀说。

    “对他来说，这一辈子做动画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杨晓林认为，只要还活着，宫崎骏就不会不做和动画相关的事情。他相信，宫崎骏是一座高峰，并不会因为隐退而被遗忘。“只要作品还在，就不会真正离开。”

    慕容引刀相信：“宫崎骏退休了，那个美好的世界，始终在。”

    正如法国诗人保罗·瓦勒里的诗句说的那样：“起风了，必须努力活下去！”影片的片名《起风了》恰是出自于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