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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里的记忆 (一):奶奶
胡同里的记忆 (一):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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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父母上班,家境又不宽裕,上不了幼儿园,所以是奶奶带我的。记忆中的奶奶总是穿着绸布中式小袄,头发梳理的锃亮。她起床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洗脸漱口,然后坐在镜子前,后背上半部披上一块围巾,就开始梳头。梳头用的是篦子,特别细的谶,一般要个把小时。一年到头从不间断。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奶奶到80多岁去世前我从来没见到过她有过白头发,原来全都得益于常年坚持篦头。奶奶还有个好习惯,就是从不贪嘴,每顿饭只吃一小碗饭,直径8厘米左右的碗,她多爱吃的东西多一口也不吃, 怕积在心里不消化。而且总是说花钱难买老来瘦,她一生都没胖过,老年后更是瘦的屁股没肉,在哪儿坐都要垫个座垫,要不然硌得慌。虽然我没有继承奶奶的黑发,但至少受她老人家的言传身教,凡事贵在坚持,为了能保持好身体而常年坚持锻炼,从不间断。
奶奶做饭很好吃,身体也很好,没什么大毛病,一直到她84岁去世前一周,奶奶都是自己做饭的,因为她吃的精细,别人做的不是硬了就是味儿不对, 一定要自己做才放心。我从小最爱吃奶奶做的炒馒头丁,她做的真的很香,也吃过别人做的,可就是炒不出她的味道来。奶奶一般在午饭前就做好了炒馒头丁或炒米饭,盛两小碗,她一碗,我一碗。那个年代4、5岁的小孩儿都可以在街上玩,没有现在这么多危险。奶奶一般做好饭后要先放一放,等到不烫嘴的时候再叫我回来吃饭,因为我小时候嘴特急,进门就得吃,奶奶非常了解我的急脾气。但经常我吃一碗不够,奶奶就会说等你妈下班再吃中午饭吧。我总问她,那您每次为什么不多做一点让我吃饱呢。其实后来才闹明白那是奶奶的小灶儿,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有好的东西家家都是紧着老人和孩子的。
童年的食物里还有一个令我记忆深刻的是烤钢镚。就是在冬天屋里生炉子的时候,把馒头切成片放在炉台儿上烤得两面都焦焦脆脆的,嚼着嘎嘣嘎嘣的,又香又磨牙。还有夏天攒的西瓜、南瓜籽,放在炉台上烤熟了,吃着别提多香了。奶奶没几颗牙,这些玩意儿就只有看我吃的份了。但看着我嘎嘣嘎嘣的吃着, 对她来讲真是享受。
听南屋邻居奶奶讲,我奶奶出嫁前是大户人家,出入都坐马车有老妈子伺候的。可惜命不济,嫁给我爷爷后打了一场官司,结果赔光了所有的家产,举家从昌平迁到北京城里,爷爷不久也去世了。爸爸不得不辍学挣钱养家。但事情有好有坏,如果不是当年输了官司,说不定解放后成分订成地主老财,那就别想在人前抬头了,我也就不可能生长在北京城里了。可奶奶并没有对过去人生的种种逆境有任何的怨天尤人,她虽然也没有什么文化,但按照现在的话来讲就是活的那叫一个淡定和释然,她从未在我面前提及过她婚前优裕的生活以及经历破产、守寡等一系列的生活磨难,她几十年如一日,一板一眼的打理着她井井有条的生活,重复着她雷打不动的生活轨迹。所有有关她的故事,都是我从老邻居那里道听途说来的。
奶奶离世那一年我才13岁,每天放学回来兴冲冲的跑回家,冷不丁的看到门上冰冷冷的大锁,才会意识到她老人家已经过世了,心里骤然变得沉痛。仰头看看蓝天,幻觉中隐约会看到奶奶站在云端微笑着向我招手,我知道奶奶在那个世界一定还在时时关注和保佑着我。遗憾的是我不是个早熟而懂事的孩子,还没有机会跟奶奶进行深度的对话,她真正的人生轨迹和感悟,我也只能是凭后来的想象和猜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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