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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参考消息报道,【法国《世界报》7月18日报道】题:从凝聚到傲慢,西方世界的强与弱———专访龚古尔研究院成员、欧洲宗教科学研究院荣誉院长雷吉斯·德布雷
《世界报》问:当我们谈论西方的时候,到底指的是什么?
雷吉斯·德布雷答:西方,这既是一个区域,也是一个组织,还是一项设想。区域指的是欧洲大西洋空间。这个“第一世界”相对应的是共产主义集团的“第二世界”
以及第三世界。这里是基督教的区域以及一点东正教。从第二方面来说,西方是一个政治军事组织,具有扩张性和攻击性。这就是戴高乐所说的“美国霸权工具”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虽然名称叫北大西洋,实际上它已经在区域之外的非洲和中亚行动了。最后,西方还是一项设想,体现着对全球予以现代化的一种意愿。这种现代化混合着自由市场、超级个人主义(个人为王,没有传统和从属这些消费者的束缚)以及良政(不搞政治的治理艺术,将国家像企业一样管理)。
这并不是一项阴谋但却是一个乌托邦,一种狂热。它构成了西方化的基础。
问:为何人们如今在谈论西方的衰落?从柏拉图到施本格勒,伟大在丢失的想法并不新鲜……
答:施本格勒曾总结了一段历史的诗意叙述。他认为,征服世界的意志意味着人们向魔鬼出卖了灵魂。这就是机器。在我们这里,这一理论立即变为一项工作假设:古代博学者凝视世界;阿拉伯博学者寻找神奇秘方使他不必过多走动就能获取宝藏;但是西方博学者就成为了工程师。
在东方,人们发明了火药,却用它来制造烟花。在西方,人们用火药制造了大炮。罗盘也同样如此,西方人用它发现了美洲。知道如何将知识转化为技术的正是西方人。施本格勒预言自然最终会反抗,而环境保护学因此出现。但是,他有一点搞错了:他没有想到浮士德式的文化可以成为全球性的,印度和中国会有一天也拥有了工程师、技术和产业专利。
问:什么时候对西方的引用又重新成为中心话题?
答:在2000年左右,我们发现西方这个自战争后消失的词汇重生了。此前,人们谈论的是欧洲和国家协调。随后,人口剧增、去工业化、环境污染、对增长模式失去信心敲响了人们对失去荣光的伤感时刻。
西方的强大与弱点
问:西方的强大之处在哪里?
答:首先,是在为大家所接受的华盛顿支持之下的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在这个多极化世界,西方是唯一单极的整体。绝不会有一个中国人会放任自己被当作印度人,反之也如此。巴西人不会视自己为阿根廷人、尼日利亚人不会视自己为南非人。在危机时,西方只有一个电话号码,那就是白宫的电话号码。
其次,全球的垄断:西方是世界上唯一能够既代表自身利益也代表整体人道利益的团体。全球意识的最高表达联合国就位于纽约这个唯一在全球五大洲有军事基地的超级大国的心脏。个人来讲,我倒是希望联合国选址在东方与西方的边界———圣城耶路撒冷。
第三,西方还是全球管理者的学校。美国有4200万移民。它在各地都有继子。美国是“多元散居”,这是一种独特情况。
第四,人类各种感觉的格式化,也就是所谓的软实力,也就是制造全球假想的方式。
问:尽管世界在多极化与去殖民化,西方还是赢得了文化霸权之战?
答:西方既靠爵士乐、披头士、裸露的乳房也是靠着经济和军事力量赢得了冷战。如今,全球前十位的广告公司都是西方的。诺贝尔奖和专利保证西方有着了不起的霸权。权势对比并不等于物质力量和数量上的对比。就如同1830年一样,中国在2030年重新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并不意味着中国成为第一霸权强国。
美国甚至不需要在外国建立文化机构。在越南,美国兵失败了,但可口可乐赢得了战争。霸权就是,被主宰者不仅接受被主宰而且渴望被主宰。萨科齐曾炫耀自己的NYPD(纽约警察局)衬衫,奥朗德则对奥巴马拍他的肩膀感到荣幸。
问:西方的弱点在哪里?
答:首先是伟大者的疯狂。对外部世界高高在上的忽视。人们的表述是:西方和其余世界。西方用8年时间才明白自己的军队在阿富汗是占领军。神圣丢失以及拒绝牺牲:一名法军士兵在马里阵亡就成为悲惨事件。我们对待死亡的态度彻底改变,因此出现了对零死亡战争或者无人机战争的追求。现在没有欧洲人准备为欧洲而死。
问:西方,也是“现在主义”在统治?
答:这正是它的重大弱点。人们的思考和政府治理都是按照法国电视一台的频率来。人们想要的是明晰的行动和即时的打击。受侮辱者一向比掌权者拥有更长的记忆。人们更能记得的是自己被打的耳光而不是打别人的耳光。看看伊拉克、阿富汗和利比亚,这些错乱都受到了惩罚。此外,因为主权国家被摧毁,所谓的干涉权传播的是骚乱。
之后怎么办的问题一直在出现,而我们却没有答案。假设以色列可以摧毁哈马斯,到时就将出现更加激进的组织且没有电话号码可以去沟通。
“人道”难掩殖民主义
问:您忘了西方的独特性存在于永恒的批评和怀疑之中吗?
答:你说得有道理。与自己保持距离以及反抗的批评是我们的主要王牌。不过,每一次要求西方回答它的行动时,西方挥舞的是自己的价值观。而伊斯兰教则相反。人们谈论的是伊斯兰的极端主义行动而不是伊斯兰教的价值观。简而言之,西方一向是它所不是的而从不是它看起来是的。
问:黑格尔有关拿破仑的名言“骑在马上的世界精神”有没有根据?有没有普世价值是依靠武力甚至征服来建立的?
答:没有。所有依靠武力建立的都引发抵抗以及对相反价值观的启用。伊斯兰极端主义的诞生就是对身份免疫的反应。信仰、斋月、文化禁忌是无法轰炸摧毁的。
问:如今,西方的敌人看起来得到清晰的辨识,这就是伊斯兰极端主义和圣战主义。这是否是新的文明间的冲突?
答:西方自从成为基督教世界后就有了普世的设想。圣保罗曾说:“去教化所有国家。”在基督教之后又有了另一个拥有单一神的普世宗教:安拉。全球圣战是妄想。阿富汗塔利班所寻求的只是不要侵略它的峡谷,它并不想将整个世界皈依伊斯兰教。我们把加害者和受害者一起都放在了伊斯兰这个词汇中。什叶派和逊尼派的分歧在21世纪的我们这里不再有担保人。没有一个逊尼派或什叶派国家推行全球圣战理论。“西方的国际”是存在的,“伊斯兰的国际”是没有的。
问:自托马斯·阿奎纳开始,西方人在不停地对军事干涉主义或人道干涉主义予以理论化。到底有没有正义的战争?
答:所有开战的国家都宣称这是正义战争。让·饶勒斯曾说:正义战争就是国家保卫战争。被他者占领或攻击的国民走入抵抗这是正义战争。但是占领一个并未向你宣战的国家这就是殖民主义,这种行为总有着人道主义的借口。(记者尼古拉·张)
来源:新华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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