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我不喜欢渲染苦难 我承认自己一直在妥协

郑瑟

面对南都记者，韩寒说：我一直都是在妥协。

韩寒一向是叛逆和愤怒的？

首当导演，为什么不找一位监制？

在片中韩寒只讲了一个道理？

用朴树是韩寒自己的主意？

“胡三”人呢？车丢了为何不报警？

韩寒要当网络段子的发源地？

韩寒导演的电影《后会无期》7月24日上映，首周末已斩获2 .85亿元票房。从开拍至今，《后会无期》一直因为“韩寒”这个名字而备受关注。影片上映后，大部分人对于这部韩寒电影处女作表达了支持，但针对影片的争议话题也越来越热。近日，韩寒在广州接受南方都市报专访，谈到了对于影片本身的遗憾，也亲自回应了各种争议。

因为《后会无期》，导演韩寒接受了一轮又一轮采访，媒体关注的焦点多集中在他从“天才少年”到“国民岳父”的成长史———大家对韩寒个人的关注度远远超过电影本身，而对于韩寒怎么拍电影这件事，大家似乎兴趣不大。但这次，韩寒是以一名导演的身份亮相的，那么，就让我们回归到电影本身，回归到他的导演身份上来吧！

对于市场，对于票房，对于身为导演的能力，韩寒显然有足够的自信，这个不爱写剧本的新导演说：“你可以对这部片子有不同的解读，但我相信你没法说这是一部烂片。”

A

谈创作

“只要给我们1个月的（后期制作）时间，我们可以乱入任何一个档期。”

南方都市报：听说《后会无期》从拍完杀青到后期制作只花了1个月，但大多数电影的后期制作都要花3个月到半年。为什么时间这么紧？一定要赶在这时候上映？
韩寒：对。第一，我不想耽误（赛车）比赛，我下半年有个重要的比赛；第二是我对电影在这个月完成的工艺质量有绝对的信心，我们无论是在剪辑还是其他各方面都想得很明白，我们的现场流程非常好，所以我可以用接近美剧的方法来做这部电影。

南都：这是你之前研究过还是不得已而为之？

韩寒：嗯……之前就是这么想的。只要给我们1个月的时间，我们可以乱入任何一个档期。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而且一般来讲，只有粗制滥造的电影才会这样。但我们的电影有非常高的……我不能说是艺术（水准），但它的工艺标准非常高，无论声效、剪辑，在国内电影中，都是在标准以上的。团队成员都有拼搏的斗志，一鼓作气，否则像我这种有拖延症的人，就算定在明年暑期档上映，我也会拖到最后几天才弄完，一样会忙得像狗一样。

南都：听说你之前写了好几个故事，最后为什么选择了《后会无期》这个来拍？

韩寒：因为我更喜欢这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更好操作。另外两个有点难，不是那么方便拍，对于一个新导演来说，有失控的风险。

南都：“失控”是你的判断还是别人说？

韩寒：我的判断。我是车手，我可以做判断。我不喜欢失控。

南都：失控是指哪方面？

韩寒：各种失控。就是你控制不了整个题材。当你控制不了题材时，就会从这个核心开始失控，慢慢发展到控制不了整个团队。如果你能控制好，整个团队在你身边是非常有凝聚力的。你失控，周围的人是可以察觉的。

南都：我知道你的剧本写了挺久的。这恰好是你的长项，但你花了很长时间，主要是要解决什么问题？

韩寒：其实不长，对于写剧本来讲，三四个月一点都不长，好多剧本一写就是半年一年。我就写了一稿，因为我不习惯修改。要修改的话也只会在脑海里或是在现场自己修改，我不喜欢在纸面上改来改去（南都：觉得把激情都改没了？）对。我本身就不喜欢写剧本，就像是写说明书一样。我非常非常讨厌人家把我的剧本发给别人看（核心的人除外），包括我自己都很不喜欢看剧本，看着剧本心里就难受。

南都：为什么？

韩寒：因为文字枯燥啊！我写小说出身，我对文字的节奏……看剧本我会看不下去，这怎么能出自我手啊！

南都：难怪我听说，你找演员谈时也不给看剧本。

韩寒：啊谁啊？（笑）当时我们的剧本可能还没写完呢。而且我们当时没有用剧本工作，我们是找分镜师把它画出来，到后来我们就根本不用剧本。这样看着就心里舒服些。

南都：演员接戏肯定是要看剧本的吧？

韩寒：不需要，他们怎么接戏我自己心里知道就可以了。我告诉他上一场戏是怎样的，你接这一场就行了。我们用的是现场剪辑技术，每场拍完就剪好了。能很直接地把情绪连贯起来。这么做的确有很大的困难，因为时间非常紧，尤其是做声音的时间。整个棚都被我们承包了，大概十几个房间都是在为我们做后期，后面好多人都快不行了，日以继夜的……

南都：你说过如果不考虑声音，原来刚拍完剪出来的就刚好120分钟。

韩寒：对，但声音特别特别复杂，一般电影都要做两个月。

“我觉得，在有限的时间和条件之下，这部电影呈现出了最好的结果。”

南都：很多人觉得你做什么事都很轻松，写小说一写就成名了，当车手拿了很多冠军，拍电影好像也是轻轻松松的。

韩寒：因为我不喜欢渲染苦难，不喜欢标榜有多难，比我难的人多得是，我辛苦归辛苦，至少还住五星级酒店呢，出来还有头等舱呢，在飞机场休息还能睡得好呢。多少人辛苦，可家里连空调都没有。所有我有什么值得标榜自己艰难啊、不容易的啊。但这次的确花了一些心血，我很努力，也在学习。这是真的。

南都：回头想，你觉得最困难最焦虑的时候是哪时？

韩寒：刚开拍的那段时间，因为造型等各方面都有欠缺，筹备的时间也很短，演员的档期放在那里，不拍就没档期了。所以我就用了最短的时间把它优化了一下。

南都：现在看，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韩寒：我觉得，在有限的时间和条件之下，这部电影呈现出了最好的结果。

南都：听说在送审时你还想抢过来改。

韩寒：对啊（笑）！审查过了后还是有小遗憾，有些地方的处理我现在都觉得有些遗憾，包括后来我已经没办法动剪辑了———如果我动了0.1秒剪辑，那这0.1秒之后所有的声音部分都要让他们日以继夜地重新工作两三周。还有一个字，就是（陈柏霖和冯绍峰）他们在撞到狗之前，说了句“他死了吗”，我写那儿时，清清楚楚写的是单人旁的“他”，但最后上字幕时，他们可能是出于好心，觉得这是狗嘛，怎么能是单人旁呢，就用了“它”……我这里所有的拍摄手法都是隐藏悬念式的，如果用“他”，别人就会以为撞到人啦。看到“它”呢？字幕第一秒就剧透了……这也是遗憾。

南都：你很纠结？

韩寒：有些遗憾吧！

B

谈争议

“事实证明只有我能拍

我的东西，只有我了解自己的气质、自己的方式“

南都：你说过想拍电影很多年了。电影一直是你的梦想？你想通过电影表达什么？

韩寒：我不把它当成我的梦想，我不把我从事的职业和我所喜欢的当成梦想。如果你把一样东西当梦，你在做这件事时就有可能做不好，因为你会过于敬畏、过于崇拜，恐高。就像你喜欢一个女孩子，如果你把她当个普通女孩子，有可能很容易就追到她，但一上来你就把她定义为“女神”，就会给自己造成心理上的难度。对我来说，拍电影就是一件想做的事。小时候我就想做3个事：成作家、去参加比赛，还有拍电影。

南都：你觉得电影中的表达方式，和你写杂文、写小说有哪些不一样？

韩寒：不一样。我可以将脑海中想象中的东西通过音乐、画面和剪辑呈现出来，我希望呈现出自己觉得比较独特的叙事风格。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这就是我的叙事风格，小说也是这样。我以前的小说有授权给其他人拍过，但事实证明只有我能拍我的东西，只有我了解自己的气质、自己的方式。

南都：第一次当导演，你没有找一个有经验的人帮你监制。赵薇当导演就找了关锦鹏帮她。

韩寒：可能我的路子比较怪吧，别人监制不了我。不是说别人水平不够，只能说风格不一样。而且我怕到时候矛盾比较多，所以我特地说咱们这片子不要监制。
南都：投资人方励、路金波没有提出要找吗？

韩寒：没有。我跟老方说过。大家都说行，那就按你的风格来做吧！

南都：所以韩寒电影和韩寒小说的气质是统一的。

韩寒：对，它是加强版的（韩寒小说）。我给它很多留白的空间，通过音乐，通过别的。我没有把很多可能性都作死，所以它有很大的想象空间。我相信喜欢的人会很喜欢这部电影，但是呢，也会有人不喜欢。

在《后会无期》中，有人看到了韩寒一直在抖机灵，有人记住了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有人看到了成长的窘迫和苦涩……围绕着这些争议，韩寒在接受南都采访时一一作答。

质疑《后会无期》中的金句和道理太多？韩寒：我说的唯一的道理就是“汽油车不能加柴油！”

南都：对于这部电影，喜欢和不喜欢的人都挺极端。有人觉得很被触动，也有人觉得，我不想听你说那么多道理。

韩寒：这很正常。但事实上，（电影）这些人说的也不完全是道理。他们说的每句话都未必是准确的啊，往往下一个瞬间就被抽脸了啊！其实，这个电影里我说的唯一的道理就是：“汽油车不能加柴油！”别的都是空的。好多人喜欢“喜欢就是放肆，爱就是克制”，那就会有人说，为什么爱就要克制？爱也可以放肆啊，我性格狂野那么我就要放肆。

南都：我的感觉也是，上一秒你让剧中人物故作深沉地说很多道理，下一秒你又把这个给破了。

韩寒：对，所以我觉得，认为这部电影是试图向大家说道理的人，可能不是特别能体会到。

南都：可他们会说：我也是观众啊！

韩寒：对，当然当然。他有他的理由，只能说，可能他对我自己想表达的本意有点误会，因为这是一部“反道理”的电影，它是反道理、反鸡汤的，但你们可能只看到了道理和鸡汤的那一面。

南都：因为道理比较容易记住，金句嘛。

韩寒：对，我在网上看到那些流传的句子，我头上也滴汗，这表达的不是导演的真实想法。（笑）

南都：抽离了具体的语境，就好像你真的要给大家端上鸡汤了。

韩寒：真的是这样。变成了金句。但事实上它是反鸡汤的。

质疑《后会无期》中的网络段子太多？韩寒：“一点都不想沾任何网络语言的边。我太熟悉网络段子是什么样子的了！”

南都：有人说，影片里网络段子太多，但我发现，所有的台词和金句都是原创的。是你原创的吗？

韩寒：对啊，当然。是不是原创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原创，就会有人跳出来说“哎呀这句话是我写的”。我每次写完就会去搜一遍，如果发现有一两句话是相似的，我都会删掉。我在这方面要求还蛮高的。就有一点比较遗憾啦，就是天台那个。这个哥们虽然做出了改变，但他跳楼了，他跳楼前打了一番电话，表达他对生活已经绝望了。其实我要表达的是蛮凄凉的感受，没想到世界杯之后天台就火了。我写的时候还没这一茬呢！

南都：搞不好大家以为是后期配上去的呢。

韩寒：是我走到了时代的前列。早知道我就改成阳台了（笑）。那个地方我希望是伤心、深沉的情绪。但世界杯的时候我们的声音部分已经没法再动了。

南都：如果有可能，你会改掉的？

韩寒：就改成阳台吧。

南都：我觉得这是你洁癖的一面。有的电影是网络段子太多了，你是完全不想沾边。

韩寒：一点都不想沾任何网络语言的边。有些人觉得这影片里有好多网络段子，我觉得不可能。我太熟悉网络段子是什么样子的了。


南都：但你的很多台词以后都会变成网络段子。

韩寒：应该会。我希望自己是网络段子的发源地，而不是一个……我不希望做大自然的搬运工。

南都：你要做创造者？

韩寒：对，当然有可能创造得不太好，但不要紧，继续来。

南都：还有一些大家所说的“硬伤”，比如胡生丢了就再也没有出现了，后面也没交代了……

韩寒：观众是能接受很多东西的，只要你把细节和情绪做到位。胡生去哪儿了？他们车丢了为什么不打电话报警？这一路连个对向的车都没有呢，中国哪来那么好的路况啊！我想要营造一个更好的环境，你不觉得这时突然打电话说“喂！我是110”会很扫兴吗？会破坏这种（南都：美学？）。对，如果你要现实，那他（剧中人物）的爹妈是谁呢？这样电影弄下去就没法看了。优秀的电影是用情绪带着你走的，你过几天才会想：是哦，某些地方好像有问题，但在当时你不会去想。《阿凡达》也有很多Bug啊，但你看完之后就会沉浸其中。这片子当然不能跟《阿凡达》比，但我希望它能带着观众的情绪走，让他们不用考虑那么多的（南都：逻辑啊现实啊）对，世俗的东西……（不用考虑）这几个人怎么回去的，坐车还是坐公交。

质疑创作时照顾到了所有韩寒粉丝？韩寒：“做事情完全不能考虑粉丝。粉丝再多能有多少？我的粉丝撑死了几十万，我估计。”

南都：创作时你考虑到会引起争议吗？

韩寒：我不在乎。我没办法照顾所有人的口味，我就照着自己的审美和风格来，自己的风格就是一切。

南都：对你的粉丝呢？

韩寒：我也不会照顾他们。做事情完全不能考虑粉丝。粉丝再多能有多少？我的粉丝撑死了几十万，我估计。

南都：我也以为是这样，但后来有人说要3次，还有人要包场，我才发现：原来我身边潜伏了这么多你的脑残粉！

韩寒：（笑）那至少证明这片子有能打动他们的地方，或者说，你可以对这片子有不同的解读。但我相信你没法说这是一部烂片。

南都：好有自信。

韩寒：对。你可以说这片子我不喜欢，或者说有些地方处理的不是我要的那种方式，但它不丢人，它不烂，尤其是在现在国产电影的这种环境下。当然我没说其他的片子烂。一个人的死忠粉丝，最多也就几十万，你要是照着这几十万人的口味来，你拍一部电影也就只能讨好这几十万人。

南都：你和团队对票房有没有担心？

韩寒：当时有人说这部电影会不会看不明白。

南都：你担心吗？

韩寒：我不担心。观众是个非常大量的群体。有这样的观众就有那样的观众。当时我们发朴树的歌，有人说这歌不够商业啊，要找其他的，找看起来更火的歌手。我说不要，所有的东西都是风格的体现，你想想你上学时是听杀马特多还是听高晓松的多？你身边潜伏着很多有不少可能性的年轻人，只要有合适他们的，就能把他们抓出来。一部电影，票房哪怕8亿10亿也就两千多万人看，中国有那么多人哪！你不要觉得文艺青年是个非常小的受众（群体），其实很多很多很多。
南都：《平凡之路》的高传播度验证了你的说法。是你想找朴树唱主题曲的吗？

韩寒：对。

南都：为什么？

韩寒：就是因为我喜欢他。他是我的偶像。我做完这歌后，朴树的经纪人跟我说，朴树把11年没发表的新歌首发交给你啦。我算是很了解朴树的了，但我不知道他11年没发歌了。

C

谈个人

你不要觉得文艺青年是个非常小的受众群体，其实有很多很多很多。

做事情完全不能考虑粉丝。我没办法照顾所有人的口味，我就照着自己的审美和风格来，自己的风格就是一切。

我从十六七岁以来一直都是平和的，叛逆和愤怒都是对我非常肤浅的解读和认知。

“我一直是（平和的）啊，我以前也很平和。我一直以来都是以这样的语气、口吻、心态在说话。”

在城市之间跑宣传时，韩寒大多数时候都穿着一件白衬衣，妆也不化。南都记者问他为什么总是穿白衬衣，他有点腼腆：“我也不知道该穿什么，觉得白衬衣比较不会出错，就买了两三件，换着穿……”这个瞬间的韩寒，让人很难和他文字里那个犀利直接的韩寒联系在一起。

很多人说韩寒变得平和了，或者说，更懂得妥协了。这样的评价，放在一直以叛逆形象出现的韩寒身上，更多的是种贬义。面对南都记者，韩寒却说：我一直都是在妥协。

南都：《平凡之路》的传播度很高。有人写了个评论，标题是“平庸者哭毛的平凡之路”，说的是，大部分的人生活都庸庸碌碌，平凡之路是唱给像韩寒朴树这种他们经历过年少轻狂、经历过很多耀眼时刻最后想归于平凡的人听的……

韩寒：大家瞎起什么哄是吗？（笑）其实有一定的道理。

南都：你是在什么情景下写的？

韩寒：我当时要做的事很多很多，都快没有空写这首歌的歌词了。有一天是坐在车里干嘛，反正就是用蛮短的时间写的，我还不太满意。可后来也没时间再改了。

南都：有个年纪比较大的朋友说，韩寒不应该是这种倡导归于平凡的人啊。我说，我记得我的签名档，好多年前有一句“不必为了发光而活着”是你写的。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韩寒：它是（我的）各种想法之一。有时我还会想“哥就是要发光”呢。每个人最开心的就是找到自己的爱好和定位，有些人真的活得很开心，就喜欢镜头、拍照，有人每天都去固定的论坛发言、留言，虽然论坛人很少，但他们特别专注。这些人的幸福感很强很强。

南都：难道你幸福感不强？

韩寒：我也还可以，我幸福感也挺强的。

南都：我和方励聊天，他觉得你和他还有柏霖，3个人特别像，都特别自由。我觉得说得很好，你觉得你自由吗？

韩寒：相对来说，还可以吧。

南都：当爸爸以后，自由度会变低吗？

韩寒：不会。当然有牵挂有束缚，但一来，很多琐碎的家务我没有去做，都是爸爸妈妈或阿姨在做。我也不会带孩子，所以还比较自由。我主要就是陪她玩。我拍电影离开了家乡好久，而且在拍的过程中我是不大允许家人探班的。我希望家里人来得越少越好。小野来过两次，一次是在给我送饭时顺便过来的，还有一次是因为天气特别好，溜达到那儿的。剧组两百多号人，都是短暂地背井离乡啊，我天天跟小孩干嘛干嘛，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好的表率。

南都：在很多采访里我看到，说韩寒现在“趋于平和”或是“变得更加平和”。你喜欢这样的评价吗？

韩寒：我一直是（平和的）啊，我以前也很平和。

南都：我没有采访过你，但看文字，会看到你的愤怒……

韩寒：啊，只看文字不准。我说的时候是句号，但为了使对话感更强，你用了感叹号，就会显得我很愤怒。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是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口吻、这样的心态在说话。

“妥协不是贬义词。我一直都是在妥协，但在妥协之中我会尽可能多地保全自己。不承认自己妥协的人，那就是装逼。”

南都：并不是说话啦，我说的文字是你自己的文字，比如从你的杂文就能看出你的愤怒，你有很鲜明的观点。是不是因为现在写得少了，大家就会觉得韩寒更平和了？

韩寒：也有可能。该写的我就写，我觉得我写得够好的了，不想重复自己了。而且现在也有微博什么的，不需要我去写个长微博、博客什么的。我真的一直都很平和。

南都：你满意现阶段的你吗？

韩寒：满意啊，满意。

南都：但有些喜欢你的人不满意，就像说“朴树怎么能笑呢”，他们说，韩寒怎么能变平和呢？

韩寒：我觉得那是他们不了解我。我从十六七岁以来一直都是平和的，叛逆和愤怒都是对我非常肤浅的解读和认知。

南都：还有人说，韩寒以前说自己不参加发布会、不发微博、不接受专访，但现在为了这部电影，所有的事情他都做了。

韩寒：对，这很好解释。首先，基于一些误传，我没说过那样的话。作为一个车手，我怎么可能不接受专访？还有人说，你以前说不做任何商业活动的。怎么可能！我完全找不到这些话的出处，这是基于他们对我的想象吧。你2003年开始做车手，我一出来车身上全都是广告！我每年都要去给机油啊、轮胎啊站台，因为这是一个车手的职责。职责，责任，我觉得这些要大于你的逼格。逼格很重要，但职责更重要。就电影来讲，除了我自己，我还要给投资方、给演员、给很多人负责，所以我要做很多的宣传，不能让他亏。我只有做了这些，才能够确保我做另外的作品时，更加自由。

南都：相比写小说，拍电影更需要妥协和合作。有人说，韩寒的特别在于，他一直是以叛逆的形象出现，他拍电影，那就注定大家对韩寒投射的希望或者幻象落空。你怎么看这个说法？

韩寒：我无所谓。

南都：拍《后会无期》，你妥协的地方多吗？

韩寒：多呀，我只对老天妥协！天气不行你就拍不了，除此以外没什么可妥协的。写小说是最自由的，但也得有个交稿时间，写着写着也会受客观条件的限制。赛车也是妥协，因为永远不可能得到一辆车况100%完美的车。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妥协。你要学会妥协，尽可能地保全自己，才会得到更好的。妥协不是一个贬义词。我一直都是在妥协，但在妥协之中我会尽可能多地保全自己。在我看来，不承认自己妥协的人，那就是装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