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当选在给中美关系和全球化进程带来挑战的同时，也带来新的机遇

郑瑟

　　当地时间11月8日晚，2016年美国大选结果公布，唐纳德特朗普当选美国第45任总统，出乎此前众多专业人士的预料，甚至有评论认为此结果是今年的又一大“黑天鹅事件”。由于近期世界范围内所谓“逆全球化”的现象此起彼伏，特朗普又在竞选过程中提出一系列具有反全球化、反自由贸易、反移民色彩的主张与口号，其当选美国总统令不少人担忧下一步中美关系和全球化进程的走向。但是在我看来，特朗普的当选在给中美关系和全球化进程带来挑战的同时，也带来新的机遇。

　　首先，我们需要了解美国总统大选和政治体系的一些基本背景。一是通过以往历次美国总统大选的经验来看，竞选时的口号和主张不等于执政政策。正如里根在总统选举时说要升级同台湾的关系，但当选之后态度发生很大改变，在其任职期间，美国与中国建立了良好关系;克林顿在总统选举时提出中国的人权问题，但当选后促成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二是美国总统大选的同时也在选举新的国会，国会能够对总统的权力构成限制，包括各种预算和重要的政策。三是美国是联邦制国家，50个州各自有独立的政策，尤其是经济政策。所以，特朗普当选新任总统后，需要代表国家意志，考虑整体社会利益，而不是完全按照竞选时的主张施政。

　　特朗普当选带来的挑战，目前主要是一定时期内美国相关政策的不确定性、双边关系的磨合，以及可能对全球化进程产生的负面影响。从长期来看，这些问题可以在中美两国广泛的共同利益基础上，通过管控分歧，加强全方位、多层次的对话与合作得以解决。

　　中美两国经济总量占世界三分之一、人口占世界四分之一、贸易总量占世界五分之一。经贸是中美两国共同利益交集最多的领域，也是两国通过双边合作和管控分歧获得切实利益、实现互利的领域。自中美建交以来，从建交之初的不足25亿美元到2014年的5551亿美元，中美双边贸易额30多年来增长了200多倍，2015年中国成为美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国。中美双边贸易额和双向投资存量的高速增长，促进了两国的就业和经济增长，而并非片面地说对华逆差造成了美国的低就业和经济增长放缓。实际上，中国的贸易顺差主要来源是加工贸易，而该领域大多数企业是外商投资企业，例如苹果在华组装手机再输入美国市场，沃尔玛在中国采购大量价廉物美的产品满足美国民众生活需要，这些既有利于美国企业在海外的发展，也有助于避免当地的通货膨胀。此外中国每年有约50万学生出国留学，中国是美国第二大移民来源国，中美之间有全球规模最大的人员交流，两国间的合作具有很大的集成效应。

　　作为世界前两大经济体，2014年两国对世界经济的贡献率分别达到27.8%和15.3%，成为拉动全球经济增长的两大引擎，两国共同肩负着促进全球发展繁荣的重要责任。当前世界经济增长放缓，全球化进入经济治理转型升级的新阶段，经济阵营的对立趋势不利于世界经济发展。中美两国作为全球化的重要参与者和实际受益者，应该坚定地支持和引领全球化发展，共同促进世界各国的包容性增长。

　　香港财经事务及库务局局长陈家强表示，对于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虽然感到“跌眼镜”，但此结果却是个转机，因为这可能成为美国利率政策的转折点，从低息转入正常化，走势向上，长远可能达到2%或以上。11月11日，香港政府公布第三季经济按年实质增长轻微加快至1.9%，好过上一季的增幅(1.7%)，也好过市场预期。

　　陈家强指，香港今年经济状况比预期的要好，经济最差的时候已经过去，明年势头可能继续利好，香港经济或会改善。他继续指出，特朗普政府将推出多项刺激经济措施，届时通胀来临，美联储明年可能在市场压力下需要加息。香港经历多年低息环境，坏事多过好事，如果利率正常化，香港或可走出目前经济困境，将会是好事。而根据特朗普以往言行判断，其经济政策主要以美国优先、不相信贸易，也不排除会对煤矿、钢铁业等实施关税，但对香港影响言之尚早。

　　陈家强还认为，美国共和党同时获得参众两院控制权，预料特朗普提出的减税或基建投资措施，比较容易获得通过，有助解决美国经济困局。

　　国际贸易是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也是G20提振世界经济的中国方案的关键组成部分。现在美国主导的TPP和TTIP谈判双重受阻、压力增大，新一届美国政府将面临新的体验和新的思路，尽管特朗普此前也声明反对TPP这一构想，预计其就任总统后也将变相提出TPP的实质内容。在此背景下，中国获得了很好的机会，可以高姿态地提出新的更大范围的多边贸易投资协定。

　　中国应准备好新的替代方案，发起设立更加宏大的亚太地区自由贸易区(FTAAP)多边贸易机制，将美国主导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与中国支持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衔接在一起，以涵盖TPP和RCEP两个多边机制下的所有成员国家，引领和推动新的、更大范围的贸易投资合作，让所有的亚太地区国家都能从中受益，并提升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话语权。此外，中国还可以藉特朗普就任后的契机，邀请美国加入亚投行，推动更大范围的共商共享共建，促进中美关系的更大进展。

　　延伸阅读：美经济学家解读中国如何应对激进的特朗普

　　当美国大选进入最后阶段、英国法院判定脱欧程序需经议会批准、欧洲右翼政党在难民危机中迅速扩大势力范围，全球金融市场正面临很大的宏观不确定性。究竟是沿着全球化的道路提升劳动生产率，还是在反全球化的浪潮中继续动荡?这是当前摆在美国选民和全世界投资者面前急需解答的问题。

　　全美华人金融协会在这样的背景下在美国纽约时代广场的万豪酒店召开了题为“中国和世界在十字路口”的第22届年会。作为协会老会员和新浪财经的专栏作家，趁着这样的机会我专访了美国新经济思维研究院主席，经济学家Robert Johnson博士。

　　新浪财经：和很多经济学家预测的不同，英国经济在脱欧公投之后并没有立即进入衰退。相反，GDP增长率快速反弹。你认为这种趋势会持续吗?脱欧对于英国经济来说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案吗?

　　Robert Johnson博士：在脱欧公投之后，英镑的快速贬值和英国央行的适时降息是GDP快速反弹的刺激因素。但这是过渡性，并非结构性的。真正的问题在于伦敦的房价。如果我们试想英国的金融体系和欧盟完全分离，人们会搬到巴黎或着法兰克福继续从事金融业，而不是留在伦敦。英国经济是服务业主导型，并非制造业主导型。货币贬值和降息无法长期推动英国经济的发展。

　　本次英国法院判决了政府脱欧仍需议会批准。这说明英国还是有很多人希望逆转脱欧公投的决定。脱欧公投本身或许不是坏事。至少它是对于英国的精英阶层是一个健康的警示，即很多选民的利益并没有被现有的政治体制所代表。如果你在英国旅行，北部英国和南部英国的差别就好像纽约和三藩的差别一样。差不多可以认为是两个不同的国家。而一部分选民的声音并没有通过现有机制发出。而这些声音是德国等欧洲大陆国家应该听到的，即英国人民并不蠢。

　　新浪财经：两天后，美国选民将会决定谁是下一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先生在自己的竞选集会上说，他会带领美国退出世贸组织，并且还会对中国商品征收45%的关税。如果美国选择了贸易保护主义，这对中国经济将会产生什么影响?

　　Robert Johnson博士：中国经济仍在减速当中，看起来已经会在今年6.7%的增长率中逐步稳定下来。

　　特朗普先生的施政方针较为激进，试图对中国经济施加压力。但是中国可以通过货币贬值来抵消这种影响，这些措施对中国的压力可能并没有所说的那么大。 但这是选战，而并非施政。难道有人真的认为他会在墨西哥边境修一道墙吗?这只是通过夸张的表述来获得关注。

　　新浪财经：英国脱欧和特朗普先生的崛起都是反经济全球化的重要标志。如果美国领导的西方世界选择逆转全球化进程，你认为这对于人民币国际化来说是否是一个重要机遇?

　　Robert Johnson博士：当然对于人民币国际化是一个重要机遇。但是你需要注意几点：

　　第一，至少对于西方投资者来说，中国的货币体系还是不够透明。而且中国政府对于私人领域的干预能力太强。而对于一个希望通过持有人民币来保有价值的投资者来说，这会把他们吓跑。更多的透明决策和一致性的施政纲领会让更多人愿意持有人民币。我感觉中国正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进。

　　第二，话语权太大的行业会对政府政策产生影响。比如在美国最有政治影响力的行业就是金融业。他们通过选战和政府游说活动来影响政府的施政纲领。如果真的当全球化趋势受到威胁时，我相信华尔街会有人站出来游说政府改变既定政策。

　　第三，如果世界真的因为反全球化浪潮而割裂开来的话，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中国。全球可能找不到一个比中国更好的地方来建立一个五倍于美国的中产阶级。中国的商业可以在国内市场高速发展到很大的体量而完全不需要外部世界的帮助。

　　现在，中国从全球化进程中广泛受益。中国人从法国和意大利学到了时尚产业，从瑞士和德国学到了精密钟表制造。中国进口了技术，并加速了研发的进程。如果今天所有的国家都断绝了同外部的联系，只有中国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新浪财经：有些人认为，在人类拥有全球统一经济体和全球统一劳动力市场之前，简单的去掉关税进行直接贸易会产生一个不平衡的世界。一方面，很多美国人失去了工作。另外一方面，中国也在一些行业出现了产能过剩。我们是否在国际贸易方面能够提出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

　　Robert Johnson博士：首先，中国的发展对于全人类来说，都是一个有积极意义的大事。当然，我也希望中国能够逐步提升其劳动力标准和环境标准。其实，美国和欧洲在实用劳动力的标准上也有差别。欧洲就比美国大方得多。而中国的发展确实让全球在这两个方面的差距在逐步缩小。

　　其次，在目前的情况下，可能全球化的进程进行的太快了。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阵痛过于剧烈，伤害到了一些没能在全球化进程中获益者的利益。我们必须也要关注到他们的声音。

　　再次，我确实看到了数据上的证据，当中国劳工的工资在增加时，环境标准和劳动条件受到的关注度远远超过以前。但是如果你去到巴基斯坦、越南和孟加拉国，他们正在从中国获得外包工作。人们的工资是如此的重要。他们必须依赖工资才能支撑起家庭生活的基本需求。可能在那样的国家，环境标准和劳工条件还没来得及得到关注。

　　新浪财经：过去几年，我们在南方的一些省份看到了制造业的倒闭。越来越多人认为，金融和地产行业从实体经济中拿走了过多的利润。用他们的话来说，制造业正在“失血”。你认为我们正在通向消费型经济体的轨道上正确行进吗?

　　Robert Johnson博士：在我看来，中国领导人在2008年金融危机中就看到了西方市场的需求快速减弱。我想，那就是“血”的来源。而中国修建了这么多住宅和基础设施正是增加就业需求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多少房子才是足够的。或者说，还有其他的一些需求比房子更重要。在我看来，医疗系统、教育系统和环境保护可能应该摆在修建更多的住宅之前。如果我是中国人，我会更愿意在这三个方面花钱。

　　可是中国面临和美国，甚至和其它任何一个国家一样的困境。当一个行业成长时，它会在政治上获得影响力。所以一旦你需要对这个行业进行调整时，你将面临巨大的阻力。美国在很长的历史时期，汽车产业都主导着美国经济。现在是华尔街和硅谷主导美国经济。所以让他们改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新浪财经：很多中国人认为，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和人民币目前是被高估的。市场无法同时让房地产和人民币处于这么高的位置。你认为这是真的吗?如果房地产或者人民币有一个将会面临调整，你认为哪一个将会首先调整?

　　Robert Johnson博士：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当你谈到人民币是否被高估时，你会考虑到劳动力的相对成本，资本账户的流进和流出。而中国是一个有着资本管制的国家。金融资本，特别是富裕阶层的金融资本，可能不像其他国家那样在不同国家之间进行分散化投资。所以这些资本的外流会促使人民币的走弱。

　　另外一方面，当更多国家愿意持有人民币时，又会形成对人民币的支撑。现在多个正向和负向的因素都在影响着人民币汇率。我还不清楚将来汇率会往哪个方向走。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人民币的支付余额时，我不想当然地认为人民币一定是被高估的。

　　当你谈到中国的房价，如果我去上海，我不会买那里的住宅。对我来说，我不清楚汇率的贬值会不会阻止房价的下跌，或许他们都会下跌。换句话说，我认为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是不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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