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企掀海外并购潮，“工业4.0”引领热潮

郑瑟

　　贝克·麦坚时国际律师事务所全球主席李蔼德近日在上海接受记者专访时表示：“中国经济正在经历调整期，正是出于转型升级的需求，中国企业才会迫切需要走出去，打开新市场，学习新理念，投资新品牌，因此中国的跨国并购趋势会继续活跃，尤其是民营企业的对外投资会更加积极。”

　　从投资目的地而言，欧洲已经成为中国首选的地区之一。尽管欧洲的语言、文化、历史、法律存在多元性和复杂性，但欧洲凭借其透明的法律环境、稳定的投资环境、先进的科技等因素，吸引了大批来自中国的国企和民企。

　　“德意志银行中国收购项目团队的忙碌程度前所未有，目前希望去海外收购优质资产的中国企业，行业多样化，数量繁多。”德意志银行收购业务的亚洲区总经理表示。

　　他认为，2016年的欧洲并购热潮，是中国企业日渐紧迫的转型升级需求、中国经济环境、人民币走势预期共同影响下的结果，现在，“这些因素仍然在发挥作用。”

　　欧洲市场的另一吸引力，源于更友好的监管环境。

　　北美市场上，美国外资投资委员会(CFIUS)，一直被视为美国外资的“看门人”，2016年以来，该机构对中国买家的审查更趋严格。

　　数据显示，2016年上半年，美国并购案例中，最终撤销的交易笔数为26笔，规模总计297亿美元。其中，有多个被市场普遍看好的项目，最终遭到CFIUS否决。在多位外资投行人士看来，这在很大程度上受“美国大选年”的影响。例如，CFIUS可能会在太阳能等敏感行业的跨境收购项目上增大阻力。

　　2016年下半年，中企或将在美国市场遇到更多障碍，进而使欧洲市场的吸引力不断增强。

　　工业4.0，或称第四次工业革命、生产力4.0，是一个德国政府于2013年在汉诺威工业博览会上提出的高科技计划，自从被提出后就迅速火遍全球。

　　进入21世纪，制造业面临全球产业结构调整带来的新机遇和挑战。特别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世界各国为寻找促进经济增长的新出路，开始重新重视制造业。这种情况下，工业4.0的到来，对于制造业企业而言，是一次重大的发展机遇和挑战。

　　在日益激励的国际竞争及工业4.0浪潮的推动下，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开始“走出去”，寻求国外高新技术的融合，提高自身竞争力。

　　从地域来看，德国现已成为中国工业4.0海外并购的“最热门区域”，最新数据显示，2016年上半年，中企在德工业4.0的并购金额约57亿欧元，其中，中国化工收购克劳斯玛菲的金额最高，达9.25亿欧元。目前，尚在进行中的在德工业4.0并购共9起，合计交易金额45.10亿欧元。

　　思路特咨询公司报告显示，未来5年，德国企业在工业4.0上的投资，将占其所有资本投资的50%以上，预计到2020年，德国公司每年投资将高达400亿欧元。未来十年，预计全套的智能化、工业自动化等各产业链智能升级的市场规模，有望达到万亿。

　　对于这个潮流，“我们正在拥抱着新的产业革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2016年天津夏季达沃斯论坛表示。

　　前招商银行行长马蔚华也认为，目前，虽然中国整体经济体量很大，但在科技创新和关键设备方面仍是弱势明显。所以，以人工智能、数据化、网络化为代表的工业4.0，将为中国提高GDP质量提供契机。

　　不过，工业4.0在中国落地生根，还需更多努力。

　　目前，中国很多中小企业还处于工业2.0阶段，连3.0都没有完成，又谈何4.0?例如，工业4.0时代的物流系统是用射频技术，加上一个射频芯片，不用人工扫码，就能掌握一箱货品走到什么地方。但是，国内有的企业如今连条形码都没有，能够先通过条形码建立初步系统，就已是很大进步了。

　　从最基础层面来说，实现工业4.0，首先需要建立一套标准化体系和可衔接的端口，而这正是中国制造业最薄弱的环节。而且，再先进的技术也绕不开生产规范化、人员技能水平这两大基本课题。如果中国没有把最基本的课题解决掉，那么，中国制造业仍旧很难在工业4.0阶段实现赶超。

　　复旦大学产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寇宗来教授表示，“经济学里有一种说法：最先进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也就是说，要采用适合企业实际情况的技术。所以企业一定要量力而行，既要看到未来发展的前景，也要注意到自身发展的阶段，不能太超前。”

　　除了自身基础的加强，在中国工业4.0前进的道路上，对于海外并购，我们也要有清晰的认知。

　　一方面，企业的最高的经营者、决策者应当有明确的战略方向及广阔的全球化视野。企业中，也需有能担当这些事务的人，他们不光是单纯会说其他国家的语言，懂得西方的企业制度及其经营流程，且能与对方谈判，并清楚知晓“海外并购，是中企全球化的重要方式，最终目的是要让自身成为全球化企业。”

　　另外，目前中企针对工业4.0的海外并购中，VC/PE的潜力仍未充分开发。除2016年一季度外，VC/PE相关的工业4.0海外并购，普遍不到对应季度VC/PE的总体相关并购的5%。

　　这种情况的产生，一方面是由于传统工业、制造业等相关企业通过私募投资基金融资的比例较低;另一方面，是中国制造业企业在低廉的人力成本及庞大的中国市场优势下缺少并购热情。只有通过工业4.0改革制造业，中国的金融行业才有更加坚实稳固的根基。

　　李蔼德认为，欧洲这样的市场更稳定、投资回报更好，投资机会也更多。李蔼德并表示，“一带一路”地区的投资也是未来的主要方向，“一带一路”让中国和欧洲更好地连接在一起，孕育着很多机会。

　　从投资领域来看，中国对外投资并购的行业从对制造业、能源业的投资，更多地转向品牌的收购和投资。另外，中国企业对于高科技的投资也日趋活跃，比如机器人、自动化设备等。

　　波兰华沙经济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教授甘特尔·海杜克在出席“上海论坛2016”期间表示，中欧双方的产业发展已经深度融合，“中国制造2025”同欧盟提出的“再工业化”有很多契合点，气候变化、医疗健康、城市化、数字产业、技术贸易等将成为中欧经贸增长的新动力，并且会促使双方建立新的合作模型。

　　在国际和欧洲事务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丹·奥布莱恩看来，经济结构调整是中国和欧洲共同的话题，中国加速对欧投资是双赢之举，有利于加快双方各自经济结构性改革的进程，提升改革意愿。“当然，双方的合作需要欧盟内部各成员国找到共识，也需要中欧双方找到共同的兴趣点。”

　　最近，继美国和澳大利亚加强对中国企业跨境并购的审查后，国内企业跨境并购的欧洲重要目的地——德国，也开始加强对中国企业跨境并购的审查。中国企业收购爱思强面临政府的重新审查，此前，美的收购库卡也面临了强大的舆论阻力。

　　“随着能源、农业以及生物技术的不断进步，世界人口将每年以1.7%的速度平稳增长;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的中产阶级人数会不断扩大，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其消费能力也将不断提高。”中集安瑞科透露，“世界消费市场正向中国等发展中国家转移的趋势，也是我们不断进行海外并购、并拓展海外品牌在国内及新兴市场业务的驱动力。”

　　德国知名咨询公司安永的一份分析报告显示：目前美国与西欧两个市场消费品需求量仍占全球范围内的58%;但到2030年，上述比例将下降到40%左右;而中国的消费品需求占有率将从目前的13%上升到将近30%。

　　以食品消费市场为例，中集安瑞科认为，全球啤酒产量经过过往几年的指数型增长，目前已进入稳产阶段，过去两年产量甚至略有下降，啤酒消费在向高端发展，并向新兴市场转移;但烈性酒(威士忌、白酒等)需求则平稳增长，在酒类中的所占比例也稳步上升;另外，随着人类生活水平的提高，全球酵母市场预测未来5年年均增长7%以上，达到42亿美元的规模;特别是中国国内烘焙行业的快速发展，使得焙烤类酵母具有较好的成长空间。

　　Holvrieka&Ziemann在啤酒、果汁、牛奶等食品饮料装备行业的市场份额在欧洲占有绝对优势，加盟中集安瑞科后，加大了其在中国等新兴工业国的市场开拓，基于在材料成本、人工成本、管理效率等方面相对于欧洲传统设备供应商更具竞争力，发展步伐更为迅速。截至目前，Holvrieka&Ziemann啤酒罐业务在国内市场占有率已达四成，并于2014年启动了首个国内啤酒整厂EPC项目及国内首套啤酒糖化系统总包项目等交钥匙工程服务。

　　欧洲品牌资源的加入，将加快中国企业在国内等新兴消费市场的布局和增长。

　　延伸阅读：中企在欧洲跨境并购最大的障碍并不是政府的干预

　　有观点认为，中企在德国的跨境并购可能面临一场寒冬。在11月1日易界网承办的工博会“走出去”国际专题论坛中，易界网很荣幸邀请到了德国贸易投资署中国区负责人Markus Hempel(韩佩德)先生，作为德国政府吸引外国投资的机构代表，他畅谈了德国政府审查、如何看待中国企业投资、美的收购库卡等舆论十分关心的话题。以下为现场活动实录。

　　提问：对于近期德国推迟两起中企并购，是否意味着政府对于外资企业的并购，尤其是中国企业的并购会越来越严格?

　　德国贸易投资署中国区负责人Markus Hempel：德国经济部长最近还带领一个代表团来了中国，他去了北京，还要去成都、香港等地。未来，我们还要举办更多的活动吸引中国的投资到德国去，所以我觉得前景还是非常好的。德国还是非常愿意欢迎中国的投资者。

　　回到这两个具体的案例，我觉得我们还是要看到大的方向，中国在过去的5年中，海外并购的量是在快速地增长，也就是从2011年或者是从2010年开始，到2015年德国的企业成为到欧洲进行并购的主要目的地，大部分并购都是发生在欧洲。今年2016年并购更多了，目前并购的量已经超过了去年的总数，今年大约已经达到了60起。所以我想这个绝对的数字已经能够说明中德两国之间跨境并购的现状。

　　另外，并购的交易量更大了，过去5年中国企业到德国每年投资都超过20亿欧元，今年我们看到一共有约100亿的中国资金到德国进行投资。所以我想先通过数字回答你问题的一部分。如果并购数量非常大的话，从概率上来讲或者是统计学上来讲，国家的监管在并购方面的一些控制会提高，但我相信德国在2016年还是对中国投资者最具吸引力的一个投资目的地。

　　你说到两起并购的推迟，这并非是拒绝收购，而仅仅是推迟，目的是政府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进行核查。这个做法在德国是一直有的。根据德国的法律，德国政府有权核实核查一些具体的并购事件，以及可能会对与国家的安全或者是国家的核心利益有所影响的并购案。但现在德国政府它还没有拒绝这两起并购。

　　提问：您认为中国企业在欧洲进行跨境并购时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德国贸易投资署中国区负责人Markus Hempel：过去我们也是看到了很多中国海外的并购都发生在欧洲。我觉得在欧洲最大的障碍并不是政府的干预，而是中国和欧洲公司之间出现的并购流程问题。

　　在我过去6年的工作经验当中，这种并购失败要么是文化差异，要么是卖方公司最终不想把自己卖给中国企业了，因为他看不到什么利益，或者是中国买方出于一些原因没有办法很好地适应到欧洲的流程当中。

　　根据统计，我们看一下在欧洲受到限制的并购，以及欧洲和德国的企业到中国来投资的情况所面临的障碍，我们发现对中国企业而言，欧洲还是比较开放的。很多的中国企业都是集中在很多行业，比如说基础设施。

　　另外现状美国政府干预越来越多，很多中国企业的并购都被搁置和拒绝了，但是德国没有。我不认为德国会制订任何的障碍来特别阻止中国企业的并购。德国作为欧洲的一部分，我们一直是非常开放的市场，所以我没有看到什么具体的障碍。

　　提问：请问您怎样看待美的收购库卡?

　　德国贸易投资署中国区负责人Markus Hempel：我觉得这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当然在德国也有很多的讨论，但是政府没有采取任何干预的行动。为什么?因为前面我在讨论当中已经讲过了，从管理层的角度和库卡的股东角度来讲，对他们而言，被中国的企业并购、收购是有很多好处的。虽然在并购前，的确两个公司存在文化的差异，还有一些要克服的障碍。

　　提问：德国企业对中国的企业赴德国并购持什么态度呢?

　　德国贸易投资署中国区负责人Markus Hempel：前面提到的库卡是一家大公司，是受股东利益驱动的。有问题的是一些小的企业，比如说完全是一个人所有的企业或者是家族型企业，这时候，你就要多考虑怎么说服他们卖给中国的企业。因为他们对中国的企业还存在偏见的，他们中有些人觉得中国来并购后就把工厂关了，把所有的技术转移到中国，只把空楼房留在德国就走掉了，而德国的楼房是辛辛苦苦建了50年的。

　　我做了这行很多年了，我发现过去大部分中国在德国进行海外并购的例子，都是中国企业到德国来并购或收购一些资不抵债的公司，而且主要是通过财务投资人的方式。这个公司资不抵债，也就不具有竞争力了。突然中国的投资人来了，投资以后，这家公司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德国又开始发展得非常成功。这也是很多德国的企业对于中国投资的观察。所以他们现在对于中国企业的投资比以前更加积极、正面了。

　　尤其是像工业自动化和机器人等公司，在中国有非常大的市场。很多德国企业都有很强的中国合作伙伴，在中国发展，并进行投资。甚至在中国开设了销售渠道，设计和生产中国市场所需要的产品。

　　提问：您认为中国制造业未来发展方向是什么?

　　德国贸易投资署中国区负责人Markus Hempel：目前中国面临着德国几十年前在工业发展上面临的同样问题，也就是人力资本不断上涨，所以要提高效率，进行产业转移。我们知道德国的劳动力成本也非常高，德国在当时就注重打造自己的品牌，提高质量，最后德国的品牌就象征着质量，成为最好的品牌和最好产品的象征。

　　我觉得中国要跟德国一样，如果价格无法与别人竞争，如果低成本已经不再是优势了，那现在目标就是要让生产流程更加高效。提高产品质量，其中一种方式就是自动化，用机器人、新的生产流程，用工业4.0就可以生产出更小的机器人、更加灵活的机器人，更加贴近客户所需的。所以库卡的管理层和股东，是看到了中国的企业给他们带来的中国市场的机会和利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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