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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浪苏州
朋友说,去木渎看看吧?
听过木渎的名字,也曾在画册上见到过它的小照。江南古镇,典型的小桥流水,青石板路,亭子里的鹅颈椅傍着河涌……美则美矣,但毕竟只是惯常见的江南风景而已,并没有在我心里荡起涟漪,也就没有生出探寻的念头。但是此行目的是探访朋友,既然朋友开口邀约,却又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苏州市区去木渎倒也方便,随便上一辆西行的公交车,花两块钱就到了木渎镇。那是一个发达的苏南小镇,连接着现代都市,店铺鳞次栉比,汽车川流不息。但是古老的镇子在伸展着现代都市繁华的同时,也延续着都市的喧闹。
随便找个路人一问,就找到了顺着香溪延伸的木渎景观。
苏州
木渎老街
香溪是一条窄窄的河涌,传说西施在此洗妆,因而满河生香。据说木渎的得名也与西施有关,吴王夫差为她在灵岩山顶建造馆娃宫,花了三年时间准备材料,源源而来的木材堵塞了山下的河流港渎,所谓“木塞于渎”,成就了木渎之名。
木渎以私家园林著名,明清时有私家园林30多处,成为江南唯一的园林古镇。如今,已经修复了严家花园、虹饮山房、古松园、榜眼府第、盘隐草堂等,次第为游客开放。
那些园子都不算小,有飞檐斗拱的屋宇,曲折回环的画廊。我同朋友登上严家花园里低矮的假山,在亭子里小坐。没有风,似乎听得到阳光穿透空气的丝丝声响。我们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俯视阳光下的花园。我不知道严家花园的主人为什么用了这么一个直白的名字,不知道曾经徘徊小径、伫立池边的人是否留下过泪水或诗行?不同的人生,既是那样的丰富,又是何等的隔膜。
西施不耽溺、留恋为她设置和张扬的奢华,早随她的范郎泛舟五湖,了无踪迹。自她挥挥衣袖离去,千馀年的光阴散落何处?
木渎岁月流金,繁华如梦。乾隆的宫廷画师徐扬绘有一幅1225厘米的长卷《姑苏繁华图》,其中竟然有一半篇幅画的是木渎。
苏州
古典园林
如今的木渎却安详、安静,她不像云南的丽江在婉转的歌声中喧嚣,不像湘西的凤凰满河飘浮着豪迈的酒香,也不像同属苏州的周庄,日日人来人往。她宛如一个饱览风起云落的中年妇女,洗尽铅华,静静地坐在自家屋檐下,不再在乎时事变幻,世态炎凉。沿着溪水的是与大多旅游景点相似的景象,一家家的小店铺,售卖的东西大同小异,都是些绣品、折扇、枣泥麻饼,丝绸、红木雕件、澄泥砚、书画、石雕等。有人坐在店铺里当众绣花,我们进去时,绣花的人恰好离开,绷子上扔着一张硬纸板,上面写着“不要挡光”几个字,想必绣的时候总有围观的游人。阳光斜照在绣花绷子上,浮现出一层民俗的情调和怀旧的色彩。
木渎有积蕴深厚的人文内涵,孕育了25个进士,其中有2名状元,一名榜眼。北宋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清代著名诗人、诗选家沈德潜,清末启蒙思想家、政论家冯桂芬,还有近代的刺绣皇后沈寿、台湾政要严家淦等等,这些人足以使木渎在中国文化的谱系中闪亮。据说乾隆六次下江南,六次都在木渎留下了足迹。
要热闹还是幽静,这是难以协调的矛盾,是一个难题。在我们这个时代,经济效益总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无法适应流行的经济法则,就只能徒有羡鱼情。商业社会的处理结果是分化,把热闹甩给大众,将幽静悄然遗忘,却藏在了小部分人的眼光深处。
旅游有几种境界:一种是景点崇拜。匆匆来去,满足于“到此一游”,很可能记不得所见所闻,甚至了无印象。这种旅游浅显,收获的是一堆照片。第二种是文化寻踪。独自静静地漫步,抚今思昔,感慨丛生。这种旅游厚实,收获的或许是一篇文章。
第三种是心灵漫步。三两知己,陶醉于景亦陶醉于情,情景相融,心心相融。或指点江山,或臧否时事。有时甚至情胜于景,景成了情感的舞台,情感的天幕。这种旅游醇和,收获的是心灵的划痕,是情感的享受,是漫漫人生路上的深刻记忆。
得第一种境界者容易,只需要在多如牛毛的旅行团中选取一个,报上名去;得第二种境界者受环境和氛围的影响,不但需要宽松的行程、散漫的游兴,更需要慧心慧眼,在寻常中蓦然感悟,在平淡中悠然自得。第三种境界可遇不可求,人生本来就是“知我者二三子”,何况还得有机会携手同游。
夕阳西下,那些园子的大门关闭了,阳光在赭红色的大门上涂抹着最后的辉煌。我与朋友在香溪边一个简陋的茶亭坐下,各要了一杯清茶,随口谈论着各自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很松懈地望着半空着的旅游船从身边缓缓地驶过。旁边有七八个青年男女正围着一张方桌打牌,听口音是当地人,似乎已经在这里泡了整个下午。不远处,两个女孩子穿着古代仕女的服装,傍着一块不知真假的太湖石照相,因为想营造时光倒流的效果,不免矫揉造作。这情这景毫无深意地牢牢定格在我心中。我不由感慨:生活就是这样,各有所好,各得其所。
回来时在路边遇见卖枇杷的,新上市的枇杷。朋友说,苏州的枇杷很有名,于是买了。回来一吃,淡淡的。但是淡淡的枇杷味却和木渎的名字一起留在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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