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也需要建设

郑瑟

语言也需要建设

上世纪50年代初期，《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社论：《正确地使用祖国的语言，为语言的纯洁和健康而斗争！》。此文发表后，该报还为当时的青年学者朱德熙先生开设了语法专栏，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主要针对的是一些人（包括高级干部）在讲话和写文章时不符合中国语法，即文理欠通。这也使我想起了当年斯大林在《真理报》上发表的长文《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学问题》，该文主要针对一个人，名叫马尔。马尔本人绝对是苏联的顶尖级语言学家，学问和社会地位都很高，但他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提出了“语言有阶级性”的谬误之见。斯大林批评了这种看法，断言认为：语言是一种社会现象，只有民族性、公共性而无阶级性！无疑，这个看法是十分正确的。至于斯大林本人犯的其他错误，那是另一回事，与本文无关。

在语言的问题上，中国极左年代的“语言恶搞”，表现之一就是将语言推向阶级斗争化，致使假、大、空或土、俗、野的语风泛滥成灾。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语言的质量有了明显的提高，这是好事。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中国语言的病态表现仍不少，有时甚而加重。

正确的语言，纯正的语言，优美的语言，根本的特征是科学化和艺术化的统一。科学化首先指对语法掌握的精准，艺术化主要指对修辞能力的强化。当前中国的语言，包括书面语言，甚而包括作家、诗人使用的语言，也不乏违背语法的现象。有的将病句当成妙句，有的将随意性的口头语言统统搬进书面语言，有的则将带有殖民地色彩的半土半洋的语言誉之为“新潮语言”“先锋语言”。其实，任何违背汉语基本语法的语言都不是具有科学性的语言。下面再说说语言的艺术性（主要指修辞）。相声演员爱说一句话：“相声是语言的艺术”。这话当然是对的，但是语言艺术是否等于艺术语言呢？绝不！因为相声的语言只是口头语言，是用说、学、逗、唱辅助的语言，而且大都是玩笑式的语言。而真正意义上和完整意义上的艺术语言，必然包括想得活跃、说得深刻、写得精致，这都需要扎实的修辞功力。语言能力的培养和语言品位的提升，也是有等级之分的，从低到高可分为这样几个档次：

一，将主观语言转化为客观语言。哑人心里想的，儿童刚会说的，专业人员使用的深奥术语，土匪说的黑话，大多数正常人都听不懂，只有当事人能懂。包括玄之又玄的诗人写出的作品，很多读者都不知所云。那样的语言就叫主观语言，必须将那样的语言转化为大家都能听懂的客观语言，才有价值。

二，将个人语言转化为公共语言。人的行政级别不同，所从事的行业不同，所属的部门、机构、团体不同，因此所使用的语言都可能带有个人性。这也无妨，但必须学会使用全体国民（至少是大多数国民）都能进行生活交流的语言。最典型的例子是：官员要能听懂、能说明白十足的民言，而民众听到官员说的话也能听得明白。

三，将流行语言升华为个性语言。个性语言不是指故作深奥、故意作秀或刻意追求古怪的语言，而是有独立思考、有个性化表述能力的语言。而且那样的语言，又必须具有真善美的属性。

四，将个性化语言提炼为艺术语言。无论说和写，真正的艺术性从本质上说就是文明性。即：除了有文化之外，还要有一定的文采，不平庸、不低俗、不浮华。

语言也需要建设，而且必须大力建设！

（作者为首都师大教授、作家）